張斌:產業目標需要真球迷 也需要扶手椅球迷
所謂“扶手椅球迷”在英文中表述為armchair fan,而“真球迷”則是pure fan,此處的“真球迷”并非一定要與“假球迷”形成對照,似乎更有“純血球迷”之意。其實,“扶手椅球迷”形成對照的該是那些分雨無阻,為心愛球隊或明星甘愿付出時間、金錢和情感奔赴賽場看比賽的人們。
幾年前,英國出版過一本傳媒專著Armchair Nation(《扶手椅國度——英國在電視機前的親密歷史》),封面上畫著一家四口,爸爸、媽媽、一兒一女,安坐電視機前,一副居家溫暖融融的景象。作者開篇第一句既是,“對我而言,最悲慘的命運即是降生在一個沒有電視機的城鎮中?!?/p>
電視機之玄妙不必多言,七十年代末期,在我們這樣一個剛剛開啟新時代的國度中,一臺九寸黑白電視機前圍攏數十人的場景存留在腦海中的效果至今好像是色彩偏黃的七寸彩擴照片。那年代,小小電視里有日本版的《西游記》、有中國第一部電視連續劇《敵營十八年》、有中國女排擊敗東洋魔女、有神奇的豐田杯以及“白貝利”。
對了,不僅于此,還有毛主席追悼會直播,還有審判四人幫等等。與我們的時代相似,《扶手椅國度》記述,1972年,英國電信大臣宣布,BBC1、BBC2和ITV三家電視臺不再受到一年只能播出3300小時禁令的限制,自此以后,隨心所欲。那年代,1900萬個英國家庭的起居室中都渴望可以擁有一部彩色電視機,扶手椅國度方興未艾,80%以上的英國適齡兒童同看一部熱播動畫片,一代代人因為電視傳播有了一致的童年記憶。
四十年間,扶手椅國度中電視始終擁有不少行業價值定義的核心地位。比如,英超聯賽杯電視哺育壯大的經典案例。英國,那是為全世界定義現代體育的國度,并用炮艦和車輪將體育送至世界的角落。這個國家為現代團隊足球撰寫了第一部規則,創建了第一家職業足球俱樂部,區域性和全國性聯賽有著百多年歷史的積淀。工業革命讓城鎮人口激增,產業工人以支持本城足球隊作為融入當地生活的必然選擇,一百多年前的一場足總杯賽現場觀眾就可達六萬人,這即是文明吧。太多年,英國人習慣于周末下午三點,走進球場看球。
扶手椅國度創建后,職業足球便面臨著一項抉擇,是否要準許電視充分轉播比賽,很快足總和球隊老板便達成共識,我們需要“純血球迷”,需要進場買票的支持者,因此長期謝絕電視不限量轉播職業足球賽的請求,那時電視臺能夠給予職業足球的版權回報實在有限,票房才是硬道理。1992年,默多克驅動BSKYB劃時代地與英超聯賽達成雙贏局面,即便如此,BSKYB最初轉播的聯賽場次也是極為有限的,BBC播出聯賽集錦節目也要細致考慮奔波在賽場與家之間的球迷需求,安排在晚飯后,讓一家人共同觀看成為一種儀式感,只要你留心,在不少英倫球星的自傳中都有與此有關的記述。
還記得足球名著《極度狂熱》中描寫的那位霍恩比球迷嗎?通過父子傳承,他與鐘愛的阿森納隊血脈相連,多年未曾錯過一場主隊比賽,堪為英倫傳統球迷之典范。買票進場固然可貴,職業足球更為珍視的當是那份家族幾代自然傳承的足球基因,孩子們隨著父親第一次邁進家鄉球隊球場便一生再無選擇了。一支低級別聯賽球隊場均數千球迷與豪門主場沸騰場面其實并無不同,因為上座率都是接近百分百的。
十年前,英國調查顯示,近半數國民聲稱深愛自己國家足球,但英格蘭和蘇格蘭聯賽一個周末的現場觀眾總數也不過占人口總數的3%而已,最樂觀的想法是那近40%深愛足球的人們就是扶手椅球迷,他們不愿奔波,他們無法忍受高價球票,他們要有家人需要陪伴,這都是不去現場的合理理由。不去現場不可怕,觀察家們最擔憂的是,新人類逐漸淡漠了職業足球,家族傳承不再那么緊密了。因此,去到現場做一個忠誠或純血球迷更能給人長久的信心,漂亮的收視率并不能化解所有的憂慮。
扶手椅球迷理應是個中性詞,但自從它誕生以來,就有偏貶義的趨勢,近來的理由是,常坐家中不是當下時代最合理的生活方式,養成惰性,更多人會有成為sofa potato(沙發土豆)。很不幸,英國居然就是歐洲最肥胖的國度,因此扶手椅球迷在這一層面上自然也就有了“不良名聲”。英國人原本想借助倫敦奧運會“激勵一代人”,七年時間促進三百萬人成為運動人口,但幾經努力,心愿并未達成,但依舊值得我們悉心學習如此的國家舉措。
盡管扶手椅球迷名聲不良,但客觀講,這一群體對于職業體育收益貢獻愈來愈大。北美地區職業體育預計到2018年時,將發生一次收入結構性轉變,媒體版權收入第一次全面超越現場門票收入,人類分享體育的方式多樣性還將會創造出更多的價值。
扶手椅球迷絕對不該等同于沙發土豆,他們當中如果有更多人可以走出家門活躍肌體,那多少萬億的目標都不再話下,在產業目標之前有公眾更為鮮明的健康和參與目標才更合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