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鏈式防守前世今生(3)——大國際的落幕
北京時間昨天夜里，本屆歐洲杯開賽以來最精彩的一場大戰上演了，打出精彩攻防的意大利隊2比0完勝西班牙隊。孔蒂在賽后說：“小伙子們太棒了。現在我們得恢復，因為又有一場惡戰要跟德國打，但我們已經證明了，意大利踢的不是鏈式防守了（Catenaccio）。”
鏈式防守一詞籠罩光環又背負惡名，意大利的球隊無論取勝還是失利，無論風光無限還是顏面掃地，無論大舉進攻還是龜縮死守，這個詞都會出現。那到底什么是鏈式防守？它真的和意大利人的民族性格有關嗎？意大利足球還在用鏈式防守嗎？真的像孔蒂說的那樣已經舍棄鏈式防守了嗎？今天體壇+發布《倒轉金字塔》一書第十章“鏈式防守”的節選，幫助讀者尋找這些問題的線索。
接下來那年，埃雷拉的國際米蘭分崩離析了，可創紀錄的七連勝開局是那么輝煌。時間來到1967年4 月中旬，他們正占據聯賽榜首，領先第2 名尤文圖斯4 分，還在歐洲戰場上成功復仇，冠軍杯四分之一決賽以3-1 的總比分淘汰皇馬，然后出了可怕問題。他們 半決賽跟索菲亞中央陸軍兩次戰成1-1，許諾將門票收入的四分之三交給保加利亞人后，對方同意在博洛尼亞踢附加賽。盡管國際米蘭最后1-0 贏了，但所有的疑問，所有的不穩定因素，一下子全浮現了出來。他們跟拉齊奧和卡利亞里戰平，接著 0-1 輸給尤文圖斯，領先優勢縮小到2 分；接下來又打平那不勒斯，還好尤文圖斯在曼托瓦也平了；隨后主場對佛羅倫薩又踢平，這回擊敗維琴察的尤文圖斯追了上來。這時整個賽季只剩下兩場比賽：在里斯本對陣凱爾特人的冠軍杯決賽，還有一場對曼托瓦的客場聯賽，贏了這兩場他們就會再次成為雙冠王，但形勢相當不妙。
據說埃雷拉已經跟阿洛迪鬧翻，而且皇馬正在向他示好；按媒體報道，未婚妻是西班牙人的蘇亞雷斯也在考慮回國效力；莫拉蒂被認為盼著辭去主席，想把更多時間用在生意上。雪上加霜的是，蘇亞雷斯沒法踢冠軍杯決賽，他的傷情說法不一，有人說是大腿扭傷，有人認為軟骨受損，決賽前夕馬佐拉又得了感冒。
半決賽客場打布拉格杜克拉時，凱爾特人已嘗試過防守型戰術體系，雖然在客場收獲了互交白卷的平局，但比賽進程顯示出他們擅長的還是進攻。他們的基本框
架是1958年世界杯之后傳播開來的424 陣型，兩名中鋒華萊士和查爾莫斯輪流回撤，試圖吸引國際米蘭在中路的盯人后衛。兩名邊鋒約翰斯通和倫諾克斯往中路游弋，為善進攻的邊后衛克雷格和格默爾創造空間。邏輯似乎是這樣的：如果國際米蘭想防守，那凱爾特人就傾巢而出、火力全開。
國際米蘭果然下決心防守，馬佐拉在第7 分鐘罰進點球后他們守得更專心，兩年前對本菲卡就是這么干的，這回想再來一遍。但這已經不是從前的國際米蘭了，疑慮已經開始折磨他們，當凱爾特人球員蜂擁著猛攻上來時，情況惡化了。布爾尼奇說：“我們就知道，甚至踢了 15分鐘就知道了，我們擋不住他們，每個球他們都搶先拿到，每個地方都是他們敲打我們。踢完上半場還1-0 領先已經是個奇跡。碰到這種情況，有時每過去一分鐘，你就增添一分信心，開始相信自己。那天不是這樣。中場休息時的更衣室里，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已經知道肯定完了。”
1967年冠軍杯決賽，開球前國際球員合影，臉上都沒有笑容。
對布爾尼奇來說，當時“集結”只剩下負面作用，只會加重疑心和消極影響。他說：“我想想，最后那個月只跟家人見了三次，所以我經常開玩笑，說自己跟室友法切蒂才是結了婚的一對，我跟他在一起的時間肯定比跟妻子的多不少。壓力越來越大，無處可逃，無人援手。我認為，這肯定是我們在聯賽和冠軍杯決賽中崩潰的重要原因。”一到了葡萄牙，埃雷拉就把球隊帶到一家海濱酒店，從那兒開車去里斯本得花上半個小時。跟往常一樣，整個賓館都包了下來。
布爾尼奇說：“除了球員和教練，什么人都沒有，連俱樂部官員都住在別的地方。我不是開玩笑，從大巴駛進賓館大門，一直到三天后動身去球場，除了教練和賓館工作人員，我們一個活人也沒見著。要是遇到這種環境，正常人會瘋掉。已經好幾個年頭了，我們多少習慣了，但那個時候連我們也到了臨界點，感覺全世界的重擔都壓到我們的肩膀上，沒有排解出口。沒人能睡得著，夜里我要是能睡上三小時那算是運氣好。我們唯一能做的，是心神不寧地想著比賽和對手。夜深了，我和法切蒂還沒睡，我倆聽見隔壁房間里隊長皮濟正緊張得嘔吐。事實上，比賽當天早上有四個人吐了，上場前更衣室里又吐了四個。從這個角度看，我們自己毀了自己。”
相比之下，輕松上陣的凱爾特人踢得棒極了，這只會讓國際米蘭更難受。在精神層面上，鏈式防守碰到了歸謬法，有些高度是消極做法永遠也達不到的，他們創造了一頭到頭來反噬自己的巨獸。凱爾特人的攻勢一刻不停，機會源源不斷。奧爾德擊中橫梁，格默爾迫使門將薩爾蒂做出精彩撲救，然后，下半場第 17分鐘，扳平比分的進球來了。功臣是兩名邊后衛，按照斯坦的如意算盤，他們挫敗了國際米蘭的盯防。默多克的傳球找到右路的克雷格，后者接球、推進、送出傳中，格默爾的右腳爆射將球送入上角。這證明了，你不可能盯防每一名對手，尤其是從對方縱深地帶殺上來的。
凱爾特人繼續猛攻。布爾尼奇說：“我記得，皮濟跟門將說：‘朱里亞諾，隨它去吧，干脆隨它去吧。沒意義了，他們早晚會贏。’我從來沒想到會聽見這種話，從來沒想過隊長會叫我們的門將認輸。這只能說明那一刻我們有多崩潰，就好像我們不想讓巨大痛苦再延續下去了。”
國際米蘭已經筋疲力盡，除了漫無目的長傳之外無能為力，比賽還剩5 分鐘時他們終于垮了。凱爾特人又是邊后衛發威，接到格默爾分球的默多克沒有踢正，但射出的球恰巧碰到查爾莫斯，折射后越過索爾蒂。國際米蘭完了，凱爾特人捧起冠軍杯，非拉丁球隊第一次獲此殊榮。
凱爾特人隊長麥克尼爾手持冠軍杯。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接下來（是意甲最后一輪），他們到客場跟曼托瓦交手。索爾蒂沒擋住前國際米蘭前鋒吉亞科莫的射門，球從自己身下漏了進去，結果0-1 告負，而尤文圖斯擊敗拉齊奧，繼冠軍杯之后，國際米蘭把意甲冠軍也丟了。布爾尼奇說：“我們的精神、體能還有情緒，都熄火了。”埃雷拉指責自己的后衛。瓜內里被賣到博洛尼亞，皮濟去了瓦雷澤，這位清道夫說：“運轉正常是因為埃雷拉計策高明。出了毛病就永遠是球員背黑鍋。”
效仿鏈式防守的球隊越來越多，它的弱點就越來越明顯。當年拉潘就發現了可能導致中場陷入被動，這個問題一直沒解決。回擊手可以緩解這個難題，卻免不了削弱進攻。“國際米蘭幸運地成功了，因為他們在邊路有雅爾和科索，那是兩個天才。”馬拉代伊解釋道，“而且還有能發動長傳的蘇亞雷斯。但對大多數球隊來說，這個問題都很嚴重。所以有了這種做法：讓內鋒而不是從前的邊后衛改踢自由人，這樣一來，贏得控球權時，你就可以讓他推進到中場，實際上在中場增加了一個傳球者。這就從鏈式防守發展到了我們所說的‘意式足球’。”
等到1967-68 賽季，耗盡了士氣和信心的國際米蘭最后只排名第五，落后冠軍AC米蘭13分之多，埃雷拉轉投羅馬。鏈式防守沒有隨著大國際米蘭的告退而消亡，但它不可戰勝的神話破滅了。凱爾特人已經證明了攻勢足球的前景，感謝他們的不光是香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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