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記者林良鋒報道

上月末，切爾西迎戰斯旺西的第26輪英超，細心的球迷可能在場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嬌小身影：那不是“馬茜姐”嗎？英超27位邊裁中唯一的女性，扎著一頭馬尾辮，堅決而自信地舉旗協助主裁判斯瓦布里克的判罰。

新年之后，馬茜姐的身份不一樣了。正式場合稱呼她，頭銜須加上“獲頒‘大英帝國員佐勛章’”。馬茜是足球裁判這個行業里，第一位獲女王授勛的女性。馬茜獲譽是對其工作兢兢業業的嘉獎，她出名卻不是因為業務能力出色，而是一樁涉及“性別歧視”的爭議。馬茜在那場爭議中，不僅是受害者，最終也是勝利者，她挺住壓力繼續在職業賽事中執法，背后非議她的兩位大牌評論員淪為政治正確的犧牲品，丟了寶貴的工作。馬茜在隨后的執法中一再證明：女性完全勝任裁判的工作，甚至比男性做得更好。

“我們真懂越位”

那是5年前的一場英超，狼隊迎戰利物浦，也是馬茜擔任邊裁的第2場英超。版權方天空電視臺的金牌主持人理查德·基斯和評論員安迪·格雷——基恩多年的搭檔，前埃弗頓、狼隊前鋒，多次入選蘇格蘭隊——在準備直播時，得悉馬茜是其中一位邊裁，驚愕莫名。他們以為麥克風沒開，私下抱怨英超這個級別的賽事不該用女性，他倆嘀嘀咕咕，諷刺女性不懂越位，“得有人向她解釋越位咋回事吧？”又挖苦馬茜的前輩、英超史上第一位女性邊裁文迪·湯姆斯“一樣沒球用”，說著說著，還將話鋒轉向當時伯明翰的女性高管、現西漢姆副主席卡倫·布雷迪女男爵，嘲笑她“美女啊，（你都爬那么高了）沒事就別××性別歧視啦”。這番悄悄話沒有直播出去，卻被人暗中錄音，轉給了《每日郵報》，第二天刊載后，業界大嘩。格雷被迫辭職，基斯講義氣，也和格雷一道離開了天空電視臺。

安迪·格雷（左）和理查德·基斯

這樁爭議并沒有贏家。基斯和格雷聲名狼藉，在國內找不到單位敢用他們，多虧了沙特半島電視臺出手搭救，他們成了該機構英超直播的哼哈二將。馬茜無端被卷入這場喧囂，也一度被主管機構（職業賽事執法有限公司）停職，裁判老總麥克·萊利說服馬茜暫時避避風頭：“外面有幾百個記者等著你啊，比賽時會有專門的鏡頭跟蹤你，你能頂得住嗎？”馬茜本不想回避，但一位同事發現窗外聚集了無數媒體，電視轉播車和拿著麥克風的記者把出入口給封得水泄不通：“你還是躲躲吧。”那一刻，馬茜意識到堅持出場，會導致比賽雙方被爭議報道分心，遂接受勸告暫別賽場。當時馬茜才25歲。

馬茜并不恨基斯和格雷，她14歲考了執照，從事裁判工作這么多年，有過在某俱樂部被拒進入董事會會議室的屈辱經歷，不再大驚小怪。基斯當晚就代表兩人主動致電向馬茜道歉，馬茜知道基斯的金飯碗這回肯定砸了，既同情又失望：“你怎么這么擰不清？應該知道我升到英超是憑本事啊。”回憶當時的情形，馬茜很遺憾足壇對待女性到了21世紀還是那么飽含敵意和歧視：“很多人不知道我們女孩子要經受怎樣的嚴酷考驗，才能走進英超賽場。我們要比男生做得更好，才能得到平等的待遇。”她承認，獲頒員佐勛章不是一個人的榮譽，而是對女性在職業足壇的貢獻的肯定：“時代不同了，大家的觀點也不同了。人們終于接受女性可以在足壇有一席之地，我們真懂越位。”

只有蘇牙向馬茜姐道歉

馬茜進入裁判這一行，其實是受家學影響，乃父就是家鄉一名業余聯賽的裁判。13歲那年，馬茜提出找一份送報紙的兼職，父親卻建議她去星期日業余聯賽中當裁判，馬茜大驚：“女孩子也行？”她飛快考了牌，14歲生日過后，獲得執法當地一場U12少年賽事的機會。收拾停當，馬茜緊張得不敢出場：“爹啊，咱們回家吧，沒人認識我。”她爸嚇唬說退賽要罰錢。馬茜戰戰兢兢完成了執法處子秀，很慶幸自己邁出了這一步。

不僅乃父是裁判，馬茜的夫君羅伯托也是職業裁判，還兼職為紅十字會工作，“我倆會在家里為了一場比賽的判罰爭得面紅耳赤，”馬茜很自豪自己水平不遜羅伯托，“我現在發揮更好，很享受給出清晰的越位判罰。干裁判是很主觀的，即使在最高水平，一屋子人也未必取得意見一致。”

上得球場，球迷也許會取笑她是女生，球員倒是沒怎么給她臉色看，盡管某場執法布萊克本，一名球員在邊線拼搶時將馬茜撞得人仰馬翻，在球迷的哄笑聲中，馬茜微笑著撿起邊旗，若無其事繼續工作，贏得看臺上一片掌聲。“球員有時候沖到我跟前，剛要爆粗質問我怎么給的越位，一看我扎著馬尾辮，又把話咽了回去，”那個撞翻馬茜的哥們也成了網紅，他沒有向馬茜道歉。這么多年，只有一位球員賽后當面向馬茜道一聲“對不住”——當時效力利物浦的蘇亞雷斯，“他告訴我他錯了。如果大家都學學蘇亞雷斯，也許裁判和球員之間能建立信任和相互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