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第10節 七年之癢

雖說張杝對上線小莊家的不滿與日俱增，畢竟有共同利益所在，一時間也擺脫不得。2000年畢業后，張杝便在機緣巧合之下開始賭球，因為交際廣、人緣好，逐漸發展起頗具規模的下線，只過了1年，自2001-02賽季起便晉升為報球人，開始與小莊家對接合作。直到2007-08賽季，他才終于找到擺脫這位上線的機會，算來這是兩人合作的第七年，果然七年之癢并非虛言。

2007年12月10日是個星期一，任超一大早上班途中接到張杝的電話，“我這邊出了點事，大事，等你晚上下班，我過去找你，咱倆好好商量商量。先跟你說一聲，有個準備。”

“什么事啊？”任超有些心虛地問道。之前的周末聯賽，張杝找他問料的場次是周日凌晨西甲皇馬客場讓畢爾巴鄂半球。雖然皇馬以4分領跑西甲，但該賽季各項賽事主場全勝、客場平庸，鑒于圣馬梅斯是西甲數得上的魔鬼主場，任超推薦了畢爾巴鄂，結果皇馬憑借范尼的進球1比0凱旋。難道是因為自己推錯，讓張杝輸了一大筆？可是這么多年來自己的推薦雖然贏多輸少，然而輸盤的場次加起來，絕對數量也是相當可觀的，應該不會只是因為輸了一場就出大事吧？

“一言難盡，電話里不方便說，晚上見面聊吧。”張杝說完就掛了電話。

好奇心害死貓，尤其還是與自己有關的事情。這一整天，任超一直在琢磨張杝究竟能出什么事，直到傍晚老友找上門，謎底才終于揭開，原來和畢爾巴鄂那場球并無關系。

大約從一個月前，張杝上線的小莊家就欠了他幾萬塊錢一直沒有結，然而張杝給下線賭徒的派彩也不好一直拖著，于是就只能拿自己的錢先墊上。然而這一個月來，小莊家不僅沒把舊賬結清，反而越欠越多，到上周末之前已經欠下張杝10多萬。

有道是量變引起質變，張杝多年積攢的怨氣終于到了爆發臨界點，于是就有了一拍兩散的念頭。正巧他新近認識了一個叫李思的小莊家，愿意出價10萬挖墻腳，把張杝發展成自己的下線。如果不考慮道義上的問題，這確實是一筆雙贏的交易。李思付出10萬，換來日后穩定的不菲賭金過手，絕對的一本萬利。張杝更是無本萬利——好比球員自由轉會就有大筆簽字費可拿——如果背信棄義不算成本的話。無論如何，賭球都在“拒絕黃賭毒”口號射程之內，既然是違法之事，難免就會涉黑，大家都是江湖中人，都要講個“義”字。

這也是張杝能忍上線小莊家這么多年的原因，只要沒有天大的沖突，日子將就將就也能繼續湊合過。但這一次，小莊家的所作所為實在不占理，欠著10多萬一個多月都不還，這事說到天上也占不著理，既然他不仁再先，就不能怪張杝不義在后。他的計劃是，這個周末亂下一通，把那10多萬輸個七七八八，然后找到小莊家，痛斥他欠錢不還，一直找諸多借口拖延，自己心灰意冷之下，干脆胡亂下球把錢輸完，從此一拍兩散，各走各路。雖然這10多萬打了水漂，可是有李思的10萬“簽字費”墊底，損失也不算太大。

計劃是很美好的，諒來即便小莊家得知張杝新換了個上家，也會自知理虧，挑不出毛病來。可是計劃要想順利實現，就沒有那么容易了。道理很簡單，如果想輸錢就一定能把錢輸掉，那么全部改下對家，豈不是就一定能贏錢了？天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張杝下線的普通賭民投注額有上限，作為報球人，他的投注額同樣有上限，每場不超過5萬，單日總投注額不超過50萬。12月9日星期日這一天，張杝把下線的投注全部吃掉，然后選了10場看著很不靠譜的比賽，每場下了5萬，單場和總計投注額都將將好踩著上限。

按照張杝的估算，鑒于贏半、輸半、走盤等等可能性的存在，10場比賽輸贏比例很難超過三七開，也就是說最最悲劇的情況也不過是一晚上輸掉20萬。這種情況下，小莊家之前欠的十幾萬全部抹掉，還反過來贏了幾萬，于是張杝帶著幾萬塊錢登門絕交，對比雙方欠錢時的態度，小莊家日后更是挑不出一點理來。如果這50萬投注一不小心又贏了，或者是沒有輸夠數，那也很簡單，照著這個模式繼續來唄，總有輸掉的一天。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張杝本以為三七開已是底線，沒想到竟然出現了二八開。這就尷尬了，一晚上輸掉三十萬，現在形勢逆轉成了他欠小莊家十幾萬了。拿幾萬塊錢當分手費，他咬咬牙說扔也就扔了，可這是十幾萬啊！而且本來這事就錯不在他，憑啥反而要他賠錢？可是如果不賠，接下來該怎么辦？

這些事情張杝一直沒跟任超說，是怕外界紛擾影響到他的狀態，畢竟自己又不是不玩賭球這一行了，換一個小莊家李思當上線，日子不還是照常過嘛。可是接下來任超的一通分析讓他后悔萬分，怎么就沒想到早點和老友商量商量呢？

聽完張杝的介紹，任超首先問出了一個憋了好久的問題：“既然小莊家欠著你的那十幾萬你不打算要了，為什么你不直接跟他說終止合作，非要把那十幾萬輸光才找上門去？”

張杝擦了擦腦袋上并不存在的汗，又嘆了口氣才說道：“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啊。如果照你說的做，他自然是挑不出理來，可是我心里這口氣出不來啊，憑什么他就能把欠我的這十幾萬給賴掉？但如果是我自己把這錢輸掉，那就不同了，我出了氣，他也能看得出我是胡亂下的球，還是挑不出理來。”

這算什么狗屁理由？主動放棄和故意輸光，二者本質上有分別嗎？任超被張杝的奇葩解釋氣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情緒，繼續問道：“好吧，就算你的解釋能成立，有錢難買你愿意嘛。可是要想輸光，辦法很多啊，沒必要非玩得這么過火吧？”

“怎么可能！”張杝一臉的不屑，“沒想到你也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如果想輸就能輸，那么反著下，是不是想贏就能贏？”

任超根本不理會張杝的問題，“你有沒有聽說過翻倍法？”

“翻倍法？我當然知道。”張杝一頭霧水，不明白任超為何突然問這個，不過還是答道，“就是輸了翻倍下唄，如果本金無限，總有翻本的一天。”

任超點點頭，“你可以反著用翻倍法呀，而且還能自帶威懾效果。”

張杝更懵了，“什么意思？你說清楚點。”

“意思就是，比如他欠你10萬，那你就隨便挑一場比賽要下10萬。”任超擺了擺手，制止住張杝插嘴的沖動，“我知道你想說，你每場投注上限只有5萬，這就是我說的自帶威懾效果了，如果他不讓你下，你可以說，‘好啊，既然你要講規矩，那你就先講規矩把賬結了吧。再說了，反正設置投注上限的本意是怕輸多了賠不上，現在既然你欠著我錢，難道還怕我輸了賴賬不成？’他多半就慫了，只能讓你下，如果不讓更好，直接跟他鬧掰散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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