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界再無“失空斬”,好人羅建文千古!
記者謝銳報道 曾任中國圍棋協會副主席、中國棋院圍棋部副主任的羅建文七段于2017年12月20日上午8點10分病逝,享年74歲。
羅建文是中國圍棋界五老之一,長時間擔任中國國家圍棋隊副總教練,人稱“羅老”。為人耿直、一身正氣,他曾就一項賽事的規程對一位著名棋手說:“我敢說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對得起良心,沒有個人私心,都能拿到桌面上來,你能嗎?”至剛易折,盡管他不怒自威的外表里是菩薩心腸,但無意間也曾讓人受傷,導致誤解。
說羅老是菩薩心腸一點不為過,幼時羅洗河來京,雖聰明之極,人皆愛之,但此時并無國家少年隊可安身,他回湖南衡陽老家后前途莫測,羅建文決心收留其作為內弟子,其時他家里促狹窄小,放置一張上下床后,再無轉圜空間,晚上遂將沙發當床。沒有羅老,人世間即無“神豬”羅洗河,后者亦知恩圖報,視羅老如父,2007年畫家黃永玉贈送他一幅《國手》畫,他裝幀后送到羅老家,擔心羅老不收,他有言在先:“這是我送給襄屏(羅老之子)的。”
后來又有一位來自湖南的棋手黃奕中在羅建文家里住過一段時間,羅老同樣待他如子。試問像羅老這般厚待素昧平生的晚輩,惜才愛才至此,不說棋界,天底下有幾人能做到?
羅老曾與人一道創辦杏澤圍棋學校,至今還有一撥職業棋手受惠于此。后來投資人病逝,學校解散,但羅老念及另一位合伙人的多年相隨,安排其擔任圍甲北京大興興創隊和新興地產隊領隊。2010年,新興地產隊整體易幟為遼寧覺華島隊,羅老將轉讓費100萬元中的80萬元給了合伙人,理由是:“我還有退休工資和醫保,他什么都沒有,應該多拿些。”
早些年羅老經常帶隊去韓國參加比賽,隨行記者住不起大酒店,羅老說:“得了,你也別出去找地方住了,就跟我擠一個房間吧,但條件是晚上陪我喝酒。”時至今日,新民晚報記者張建東還感恩于羅老當年慷慨接納。至于喝酒,“在國外還有好吃好喝的,上哪找這樣的好事?”
羅老好客,就像一位大家庭家長一樣,喜歡一大家子熱熱鬧鬧,沒有去他家吃過飯的國家隊棋手寥寥。棋手生活大多沒有規律,為此他的冰箱里永遠都存有凍餃子,這些餃子都是他親手搟面、拌餡、包就,于別人這是負擔,于他則是樂趣。他說:“像羅洗河這樣的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跑來了,下個餃子方便得很。”
當年日本、韓國圍棋代表團經常來中國,有一次日本代表團中的一位客人說他從未在中國普通家庭中吃過飯,很想嘗嘗。羅老說:來我家吧!不久,羅老夫婦收到來自日本的邀請函,請他們去日本做客。羅老不無得意地說:“我其實不怎么想去,但為了陪楊老師(羅夫人),就帶著她一起去了。”
羅老廚藝之好在棋界難以有人出其右,他將自己這門手藝歸之為“找人喝酒”。他晚上多失眠,借助點酒容易入睡,“我不準備點好菜,誰愿意來陪我喝酒?”結果羅老的隨行包里永遠帶著各種熟食,出外比賽的晚上一一端出,再配以小酒,滿屋子的香味芬芳。2006年羅老帶隊去韓國參加三星杯半決賽,托運的臘肉、香腸都被沒收,讓他心疼得不行。在三星研修院餐廳用餐,他嘗了嘗一聲嘆道:“這怎么吃啊?”
第二天羅老自己去超市買菜,在三星研修院公寓里開伙,我們自此再也不去餐廳吃飯。羅老稍有點遺憾:“韓國沒有炒鍋,只有電磁爐,影響了我的水平發揮。”
羅老最大的愛好還是唱京劇,他最拿手的是《失空斬》,扮演諸葛亮。一幫票友每周聚會,羅老負責招待大家一頓。年年如此,家里人不煩?羅老孩子般地笑道:“那也是跟家里人多年斗爭才打贏的結果。”唱戲練氣,還練音準,羅老說:“唱了這么多年戲,我的中氣還挺足的;有京劇打底子,唱歌也不會跑調。”
四年前,羅老被檢查出胰腺癌,癌中之王,因發現得早,還有他堅持唱戲,與癌癥三年多相安無事,但今年初發現轉移至肺部,最后轉移至肝部,他不止一次地說:”人終有一死,但不想臨死前插滿管子延長生命,沒有生命質量,即使活著又有什么意思?”2017年11月中旬,他還赴蘇州參加元老賽,獲得亞軍;去世前幾天,本來去醫院常規化療,不料突然惡化。12月20日晨,他還自己起床上衛生間,8點10分對夫人說了句“我走了,你也可以好好去玩玩了。”后溘然仙逝。
羅老常說他此生無憾,活得很充實,很快樂。走之前他叮囑家人:不要電擊,不要插管,一切順其自然,不要追悼會,喪事從簡——羅老,一輩子不愿麻煩人,走了也不想打攪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