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恒大是低水平的成功 中超告別沒有DNA的時代
關于恒大,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發生在2012年9月18日,亞冠1/4決賽之前,伊蒂哈德的西班牙主帥卡尼達對恒大的一番評價,“我知道恒大很富有,但我們也有一些他們沒有的,例如歷史、底蘊、傳統和榮譽。這些都不是用錢能買來的。”
卡尼達是對的,但這一頁已經翻篇了。從青訓上來的上港終于贏得中超冠軍。上一次,發生在遙遠的2010年,另一個有青訓的魯能是冠軍。現在,恒大的青訓也補上來了,出沒出成果兩說,中超前三名都是正兒八經搞青訓的球隊。
足球本身有他的尊嚴、靈魂、力量、情感和獨立性,這才是足球最有價值的一部分。商業和金錢只是附屬的、額外的一部分。在一個正常的足球世界,從來沒有喧賓奪主的時候。
打破恒大的壟斷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上港成為冠軍,說明中國足球實現了部分的撥亂反正,重新擁有了歷史、底蘊、傳統和靈魂的敘事能力。什么叫跟國際接軌?這就是跟國際接軌。
恒大當然是成功的,但這是商業和金錢的成功,跟足球的關系不是太大。恒大實質上是恒大國家隊培訓中心,跟國家隊打聯賽沒有太大區別。有人反對國奧打聯賽,說破壞了聯賽的獨立性。但事實上,過去的7年,加強版的國家隊一直在打聯賽咋沒有人說呢?這種“成功”是一種低水平的成功。相當于所謂的傳統項目中學,什么意思?就是把小學踢得最好的球員全部攏到一個中學,剩下的開枝散葉到其他中學,然后,在一起打所謂的中學生聯賽,這種競爭能有多大的意義?
更嚴重的是,中國足球講述的是行政、商業和金錢的故事,足球本身就像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被擠到了角落。不是說上港沒花錢,4年花了70億,我不在乎花錢不花錢,我看的是球,不是錢,我只在乎你有沒有DNA。
對比一下巴薩和上港的最近一場比賽出場陣容,就明白國際接軌的真正含義。巴薩有皮克、阿爾巴、羅伯托、布斯克茨、加上梅西,這5個拉瑪西亞的孩子構成了巴薩的基本框架,再看上港,顏駿凌、王燊超、傅歡、蔡慧康、武磊、呂文君,這6個球員,加上替補的張衛、張一、李圣龍,上港的基本班底都是崇明島的孩子。這意味著足球最有價值的哪一部分,在一點一點回歸到中國足球。從上而下的,用錢把人砸在一起的足球沒有根,沒有DNA。足球一定是由下而上的,如同一顆有靈魂的種子,一點一點由下而上長大的。
1988年,克魯伊夫接過巴塞羅那教鞭。驕傲的荷蘭人最先提出的要求不是購買誰,而是召見所有青年隊的教練。在巴塞羅那管理層看來,克魯伊夫這樣的出人意料是對他們的冒犯,因為“巴薩有能力買下世界上任何一位球星(努涅斯語)。”不過強硬的克魯伊夫還是見到了所有的青年隊教練,荷蘭人的訓話言簡意賅:所有梯隊從今天起,必須采用433陣型,并在比賽中建立“控球、傳遞以及用技術瓦解對手”的信念。
在克魯伊夫看來,比不差錢的更重要的是,DNA。在打好了技術和身體的基礎之后,左右比賽結果的大部分因素就是DNA:愛、自信、個性、心智、堅韌、決心、勇氣和愿意為彼此犧牲。
前巴薩大腦哈維這樣解釋巴薩的DNA:“這支巴薩成功的關鍵在哪里?在于我們大部分人都來自‘這棟大房子’,是他造就了現在這支球隊。不僅僅是球員,教練也來自那里,還有隊醫、體能訓練師甚至雜務工。我們都是culés(加泰羅尼亞語,代指巴薩球迷。)我們都是巴薩擁躉,是一個親密無間的大家庭,我們會為了共同的目標全力以赴。”
巴薩DNA的力量到底有多牛逼?英格蘭教練博比·羅布森執教巴薩的后期,被認為無法理解和駕馭加泰羅尼亞足球的理念。所以,當時的隊長瓜迪奧拉、恩里克和塞爾吉幾個拉瑪西亞的孩子“伙同”翻譯穆里尼奧——后來令弗爵爺瞠目結舌的special one,悄悄地架空了老羅布森的主教練權力。試想一下,如果巴薩不是建立在“拉瑪西亞的孩子”的基礎之上,這事能成嗎?
這件事的后果到底牛逼到什么程度?不說聯賽冠軍,只說歐冠冠軍。作為球隊,巴薩4次歐冠。作為教練,瓜迪奧拉和恩里克均創造了第一個賽季就拿歐冠的神跡,瓜迪奧拉(2次)、恩里克和穆里尼奧(2次)三個人加起來共拿了5次歐冠。在NBA,說牛逼的球隊,會說他們有DNA。
現在,中國足球終于告別了沒有DNA的時代。最起碼,卡尼達如果還有機會跟上港對陣,他大概不會再講同樣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