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11月26日，馬刺客戰公牛。馬刺主教練波波維奇賽前早早來到了聯合中心，在這座曾經屬于邁克爾·喬丹的球館里，老帥的思緒也飄回到了那個經典頻出的20世紀90年代。

所以，相比跟記者們討論馬刺本賽季的情況，波波維奇更愿意跟大家一起去聊聊過去的事情。特別是作為如今NBA執教時間最長的主教練，見證了聯盟多年變化的波波維奇，顯然比其他人有更多的感觸。

本賽季，NBA各支球隊的得分如同井噴式爆發，已經沒有球隊的場均得分低于100分了，這也說明如今NBA的進攻變得更為高效和瘋狂。按理來說，得分多了，進攻好了，比賽也應該變得更好看了。可是，波波維奇并不這么覺得。

“再也沒有籃球了，這項運動已無美感，”波波維奇說。而老爺子的這番話，已經在“甜瓜”安東尼身上得到了驗證。這位在本賽季前轉投火箭的明星球員，如今卻難以在NBA找到自己的位置。而與他一起無立錐之地的，還有曾經的“美麗籃球”。

“魔球”與03一代相伴

為什么“美麗籃球”不在了？因為三分球多了。就在與公牛比賽之前，波波維奇說：“現在當你賽后看技術統計的時候，首先要關注的就是3分，如果你在這方面做得很好而你的對手沒有，你就贏了。你根本不用看籃板、失誤、攻守轉換這些數據，你甚至一點也不用關心。三分是如此的重要，因為它是被數據解析為正確的。”

“被數據解析為正確”，這個結論讓人無可辯駁，它的權威性甚至高過五次總冠軍功勛教練。數據解析就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在引導著球員的行動。人們就像看財務報表一樣研究著球場上的每個細節、效率、價值，進攻的策略開始越發同質化，很多以前的寶貴經驗反而開始靠邊站了。

從這一點上，這個賽季安東尼的遭遇，就很能說明問題。

2003年6月，詹姆斯、韋德、波什、安東尼這一撥人成為職業球員，在過去的15個賽季里，很少再有哪一屆新秀里出現這么多的超級巨星的情況，他們開始定義NBA的后喬丹時代。

當時NBA正處于尷尬的境地，每個被寄予希望的年輕球員，比如卡特和科比，都被看作是喬丹的接班人。喬丹重新定義了偉大的籃球，他以全新的、令人驚嘆的方式占據籃球界的主導地位。喬丹最具代表性的時刻，是他通過跳投單挑防守球員。他為一代球員指明了通往最高榮譽殿堂的道路，那就是通過運球和英雄式的終結戰勝對手。

然而與任何標志性人物一樣，喬丹的偉大是獨一無二的，只適用于他自己的時代。

同樣是在2003年，一個叫米歇爾·劉易斯的人發表了他的“魔球理論（Moneyball）”，贏得不公平比賽的藝術。劉易斯以前是一個華爾街的債券銷售，他能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他的理論表明：通過推理、數據和計算，可以重塑職業運動。后來的結果也表明，他的理論是對的。

03黃金一代雖然也深受喬丹的影響多年，但是隨著籃球這項運動的改變，這些聯盟頂尖的年輕巨星們也做出了改變，他們開始擁抱三分球以及全面的防守，而安東尼是其中的異類。

昔日小短板，如今大漏洞

在大學時期，安東尼被認為是一位兼具了速度、體型、力量、技巧和運動能力的球員，十分被看好。雖然詹姆斯是毫無疑問的第一順位，但沒有人會懷疑安東尼也將會成為一顆巨星。

2003年的一份球探報告，簡明扼要地描述了安東尼的特點：盡管沒有爆發性的跳躍能力，但仍然表現出極佳運動能力和流暢度。他是這一批人中最具技術性的大個子，并且難以找到明顯的弱點。有些時候，他是一名可以主宰比賽的終結者，在關鍵時刻能獨自解決問題。不過當時的報告里也有一些小問題：他需要提高外線防守能力，包括速度和腳步。 

沒想到，隨著時間的推移，當NBA漸漸遠離了個人英雄主義，安東尼當年的那些小短板逐漸成了很大的問題。

目前，安東尼無球可打，且未來尚不明確。他今年才34歲，沒有任何健康問題，對于曾10次入選全明星的他來說，這種現狀很難讓人理解。

問題就在于安東尼選擇了一條錯誤的路線，并且他從未更新過自己打球的方式。他的比賽方式已經過時了，這在上賽季季后賽雷霆和爵士的比賽中體現得尤為明顯。

那一輪第5場比賽的下半場，當時雷霆大比分1比3落后，他們試圖挽救系列賽。第三節一上來，爵士的克勞德迎著安東尼投進一記三分，雷霆發現已然落后25分。隨后主教練多諾萬用格蘭特替換了安東尼，7分鐘過后，雷霆將比分扳平，并開始第四節。

有人看到安東尼乞求助理教練派他上場，在第四節還剩7分58秒時，他如愿以償了。然而，爵士隨后開始針對安東尼打擋拆，利用安東尼防不住外線球員的缺點頻繁得分。面對這種被動局面，多諾萬別無選擇，只能再次用格蘭特把他換下來。比賽最后幾分鐘，一直是格蘭特在場上，最終雷霆隊也在那場比賽中贏了對手8分。

這場比賽讓安東尼的弱點暴露無遺，當他剛剛進入聯盟時，他還可以靠手部的小動作以及身體素質來應付像米切爾這樣的對手，但那些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現在大個子球員不能只在籃下活動，他們要具備換防到外線的能力，要可以跟住對方后衛的腳步。

在那次系列賽中，在安東尼在場上的194分鐘里，爵士比雷霆多得58分，雷霆凈效率-12.6。而在安東尼不在場上的94分鐘里，雷霆比爵士多得32分，凈效率+18.1。

更殘酷的事實是，在交易了安東尼之后，雷霆成了新賽季防守效率最高的球隊。

華麗進攻卻成低效代表

如果說安東尼防守不行的話，那么進攻呢？畢竟他曾經是聯盟最有天賦的年輕得分手之一，但是，現實同樣殘酷。

對于一個得分手來說，可能沒有什么數據比真實投籃命中率（TS％）更能說明問題。這一數據衡量球員的整體效率，同時兼顧三分和罰球的價值。從這個角度上說，即使安東尼身處最佳狀態，他的那些美妙且高難度的投籃也不被推崇。換句話說，他總是在錯誤的時間做錯誤的事情。

安東尼的職業生涯的真實投籃命中率是54.2%，比現在NBA的平均值55.7%還低。即便是他表現最好的2007-08賽季，他的真實投籃命中率也只是56.8%，跟其他的超級巨星比起來，依然很低。

安東尼從來沒有像同時代的其他頂尖得分手一樣，把得分和效率結合起來。如果仔細觀察一下，聯盟中的年輕得分手的真實投籃命中率，大多高于老球員，近十年的MVP得主也表現越來越高效。這主要得益于他們正確的投籃選擇：強調三分，減少中投。

道理很簡單，三分球比中投只遠了一點點，但是投進的話，得分就高了50%。即便安東尼和科比是比哈登更有天賦的射手也沒關系，哈登的數據一定更好看，因為他拒絕中投的次數和他拒絕使用剃須膏一樣多。

哈登正確的投籃選擇，是他主宰比賽的關鍵。安東尼在2012-13賽季的投籃命中率為44.9%，而哈登在2017-18賽季的命中率也差不多，但是大胡子的真實投籃命中率更高，是因為他有更多的三分和罰球。

除了比賽方式的不同，規則的改變也很大地影響了安東尼。如果把“甜瓜”比做恐龍，那么2004年的那次規則變化，可能就是當初導致恐龍滅絕的大隕石。

2003-04賽季的總冠軍屬于活塞，而在那年的總決賽中，他們對湖人箭頭科比的遏制卓有成效，他們當時在防守端的兩大殺招，分別是外線的手部犯規動作，以及用肌肉塞滿籃下三秒區。他們把比賽弄得很難看，在活塞取勝的四場比賽中，湖人的得分都沒有超過90。對于一些人來說，這可能是一場精彩的防守勝利，可是對于另一些人來說，比賽變得很丑陋，而這種丑陋，并不利于NBA擺脫后喬丹時代。

因此，在2004年總決賽之后，聯盟決定做一些改變，比如限制手部犯規動作，明確阻擋犯規，并且引入了防守三秒，以此來讓籃下和三秒區變得更為“開放”。也正是這些變化，讓整個聯盟的價值體系都發生了震動，也提升了后衛和側翼鋒線球員的場上價值。于此同時，大個子球員在聯盟中的地位顯著下降。突然間，很多新類型的巨星如雨后春筍般地涌現出來，比如納什。這個加拿大人在小牛時就是個球商很高又輕盈的組織型球員，但一直默默無聞。而加盟太陽后，他用聯盟最快的速度和最開放的進攻，贏下兩個MVP獎杯。

這是一場零和游戲，隨著后衛瘋狂的跑動，快速的橫向移動和換防能力，對大個子防守者來說，就變得更加重要。這并非一夜之間發生，但是隨著速度、空間和靈活性變得越來越重要，塊頭和力量就越來越不重要了。

在2004以前的十年里，大個球員獲得了7次MVP，但是從那以后的14年里，大個球員只獲得過一次MVP。大個球員比以往任何時期都更具可替代性，內線單打也一樣。

“內線單打過時了，”波波維奇在芝加哥說，“你必須得有能快下的球員，能沖能突破的球員，能打快速轉換的球員，以及能像小個球員那么打球的大個球員。”

尾聲

如今的NBA聯盟在追求效率的路上越走越遠，可也因此失去了很多。如果這個趨勢繼續下去，那么像喬丹、科比、安東尼和諾維茨基這樣的中投怪物將不復存在，一部分的美好也將因此消失。

不過，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了各種變化，甚至今天就跟昨天大不相同。與其沉浸在過去的美好中自怨自艾，唯有卻適應和尋找新的美好，才是普通人的生存之道。如若不然，那就看看安東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