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記】靜候甲骨文最后的總決賽 該把水槽扔上場了
體壇周報特約記者古象發自甲骨文球館
之前每次來甲骨文都是開車,從南灣區小城出發,拐上880高速一路向北,不堵車的話短短30分鐘車程,但是在比賽日趕下班高峰的話,需要在不遜于北京的滾滾車流中,龜速行駛2個小時。碰巧車子這兩天出了狀況,我決定體驗一把灣區輕軌(BART)。
NBA媒體官員提前好幾天把訓練計劃發給了記者,勇士隊上午的訓練12:00向媒體開放。我從南灣區始發站只需要坐7站,到競技場站(Coliseum)步行去甲骨文球館,谷歌地圖上顯示只需要40分鐘,那就10:30出發。
1.體驗美國公交
東灣區的輕軌,就沿著山脈與海灣間的平原逶迤向北。靠近軌道的街區,都是典型的工薪階層,往內陸延伸,山腳下至半山,家庭收入隨著海拔上升。送我去輕軌站的朋友最近正在看房,他告訴我那些半山上帶有巨大院子的豪宅,從來不會出現在房產中介網站上,一出現立馬會被搶購。庫里和杜蘭特的豪宅據八卦媒體透露,就都在山里。
輕軌越靠近奧克蘭,街區就越顯得老舊破敗,想起朋友臨別前的叮囑:奧克蘭治安不太好,一定要注意點。灣區的輕軌跑得不緊不慢,7站地足足跑了40分鐘,下車已11:40,我出了輕軌,快步向甲骨文球館方向走,一條長長的過街天橋連接了車站和球館。
在這一側,過街天橋連接的是輕軌站和奧克蘭競技場,這個圓形露天競技場是MLB奧克蘭運動家、NFL(橄欖球)奧克蘭突擊者隊的主場。天橋跨過的,是一條污穢的臭水溝,南側的露天貨站里,堆滿了廢舊集裝箱、廢鐵一類垃圾。穿過天橋,奧克蘭運動家和突擊者的隊徽赫然掛在頭頂,每個入場大門頭上都掛著“扎根奧克蘭”(Rooted in Oakland)的橫幅。
繞過競技場,在甲骨文球館的南門,我拿到了采訪證,趕在12點前進入了媒體通道,大堂里已經擠滿了來自全世界的記者,我排在隊尾,等著媒體官放我們下球場。
2.水槽扔上場
勇士贏下與火箭的第六場之后,《舊金山紀事報》老記者奧斯特勒在他的專欄里寫道:“科爾教練已經把自己家廚房的水槽都扔上場了(throw everything but the kitchen sink是美國俚語,形容窮盡一切力量)。”與火箭的最后兩場至今,科爾魔術般地激活勇士板凳席上的有生力量,盧尼、貝爾、庫克等等。隨著盧尼賽季報銷,克雷拉傷大腿,奧斯特勒在昨天的專欄里呼吁,科爾又到了扔水槽的時刻了。
媒體官終于放行了,記者們迫不及待地帶著長槍短炮搶占有利地形,排在隊尾的我只能接受比場邊座椅高三四排的位置。我的正前方,克雷和科爾坐在場邊聊天,兩個人看起來心情都不錯。看著隊友們訓練了15分鐘左右,克雷站起身形,開始進行投籃訓練。投完一圈,完全看不出來他受到傷病影響,三分線外每一次出手都標準得像“克雷式投籃”,命中率也相當不錯,我數了下,在右側四十五度角,前10個球進了9個。練了一會三分,克雷轉戰另一側,開始練習罰籃,勇士的體育醫療及運動表現主管切萊布里尼一直在他身邊觀察,還上來與他耳語兩句,拍拍克雷的屁股。
看著克雷重播一樣的投籃,開放訓練的30分鐘很快就過去了,接下來是球場采訪時間。我把有利地形繼續讓給有“業績壓力”的各位電視記者,一個人在球場上晃蕩。在克雷訓練的這一側場邊,我發現了羅恩·亞當斯。
72歲的羅恩是勇士的防守教練,從業40年以來一路從大學籃球耕耘至NBA,是杜蘭特、韋少剛剛在雷霆嶄露頭角的恩師,2014年科爾上任后,第一個點名就要他。當時還與凱爾特人有約的老爺子,懇求雇主讓他回家鄉(加州)退休,綠軍成人之美。老爺子業余時間喜歡讀師品茶,勇士隊打客場時,只要時間允許,他就要到客場城市里散步,還要去有名的書店淘淘寶。他與勇士傳奇球星湯姆·梅謝里是莫逆之交,后者退役成了一名小有成就的詩人,他的14號球衣高高地懸掛在甲骨文球館上空。梅謝里從蘇聯移民來美國,而他出生地是哈爾濱!
待亞當斯接受完美國電視臺的采訪,我構思了一個問題,畢恭畢敬地上前打招呼,“亞當斯先生,您好!我想問您關于防守的問題。”老爺子向我伸出了有力的手掌,我們握手以后聊了起來。
“我們看到,克雷剛剛已經訓練(practice)了,他明天出場時間如果受到限制,球隊可能需要讓庫克在二號位頂很多時間,他和庫里在力量上與猛龍的后場球員可能都有差距,球隊如何解決防守問題呢?”
老爺子耐心地糾正我,“克雷不是訓練(practice)而是進行了投籃(shooting)。老實說,現在我不知道明天誰會上場,誰不會,但我對我們的幾名后場球員的防守能力都很有信心。”
“那如何解決輪轉的問題呢?如果庫里和庫克需要換防到萊昂納德們?”我還想從老頭嘴里套些話。
“輪轉換防,得依靠團隊來解決,我們要貫徹團隊作戰,就像前幾場一樣。”
老爺子的回答滴水不漏,我看看時間,球員新聞發布會的點到了,找點話題開溜,“我在報紙上看到您前兩天的采訪了,您喜歡寫詩,真是不錯。”
“比起寫詩,我更喜歡讀詩,這得感謝我有一個完美的妻子。小伙子,你從中國哪里來?”
“我的家鄉是湖南。”
“嗯,那里有美味的食物……”
老爺子的隨和以及睿智讓我肅然起敬。
3.他們把奧克蘭給賣了
在球場的另一頭,記者們已經入侵了兩個底角,擺開了攝影器材,庫里顧不上這一切,一絲不茍做完了最后一組罰球訓練。他腳上穿的,是贊助商為新出的一款紀念球鞋,黑色鞋面上寫著白色的OAKLAND奧克蘭。
普利策獲獎記者約翰·布朗齊,一個月以前在《紐約時報》發表了一篇體育專欄,關注勇士主場的搬遷,布朗齊認為,從商業和球隊發展上來說,勇士隊搬遷至舊金山是完全正確的,“這就像蘋果公司在一個車庫里創始,當他們成功以后,就要花50億美元建造那個像太空船一樣的總部”。另一方面,雖然勇士隊上下都盡量淡化“搬遷”,但是許多奧克蘭人還是感受到被遺棄了,“NBA販賣酷,販賣態度(hip),販賣城市文化,現在他們把奧克蘭給賣了”。“任何王朝都將褪色,即使是那些—尤其是那些,為自己建立新神廟的王朝。”布朗齊的專欄站在大的格局上,試圖將傳統延續的中斷,被商業和消費割裂的街區文化,以文字的方式記錄下來。
如果把焦距調近一些,僅僅關注造就勇士王朝的個體,關注造就勇士王朝的主配角們,我們也許會發現布朗齊有點片面,勇士主場是搬走了,但精神層面在這里留下的,仍歲月也無法抹殺。
勇士隊的這種團隊精神、利他主義,在我們這個越來越冷漠、自私星球,越來越多不確定性和焦慮的時代,是一抹難得的亮色,上一個帶給我這種感受的團隊,是GDP時代的馬刺,雖然我從不是真正的馬刺球迷。
灣區是全世界種族最多元,文化最豐富的地區之一,好幾位移民來這里的朋友告訴我,在這里居住最大的好處就是你感覺不到自己是外國人。勇士很驕傲地將他們“The Bay”(海灣)印在他們球衣胸前,灣區的居民們,也把勇士看作他們的驕傲。我居住的南灣區主要是亞裔居民,今天一早,街上跑的公交電子屏都開始滾動播放“Go Warriors(加油勇士)”。奧克蘭街區里那些關于庫里的涂鴉,以后也一定會激勵窮孩子們改變命運。
七點鐘,我和奧斯特勒在同一間媒體室里碼完了字,球場外加州的陽光還沒下班。我走上通往輕軌站的天橋,東北方向舊金山金融區現在清晰可見,勇士的新球館就藏在那些摩天大樓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