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人就怕刨根問底。

托雷斯退役了。利物浦、馬競、切爾西三家俱樂部及其球迷紛紛致意，向這位一度效力本隊的前鋒表達感激和敬意。但凡遇上知名球星掛靴，網上一片惜別之聲。歌功頌德，隱惡揚善，人之常情。問題也來了：回顧托雷斯的職業生涯，他算不算好前鋒？算不算一流前鋒？頂尖前鋒？歷史地位如何？托雷斯是比較尷尬的一個，或者，是比較模糊的一個。托雷斯百分之百是好前鋒。可越往下追問，你就越不肯定該怎么回答；越追問，越會感到一流前鋒和頂尖前鋒的定義也眾說紛紜。

英超見證金童盛極而衰

怎么評價托雷斯是個棘手的話題。論成就，除了沒有聯賽冠軍，球會級和國際級榮譽拿得七七八八；論技術，他有腳法有速度，對布萊克本轉身凌空一腳破門，難度不亞于當年巴斯滕對蘇聯零角度；論外觀和人品，托雷斯英氣逼人，羞澀謙和，深受女生喜愛。但為什么媒體在他掛靴之日，熱情不高？

托雷斯既不幸，又萬幸。其18年職業生涯是兩個棱面，對比鮮明：頭9年順風疾進，后9年坎坷落魄。他在英超的7個賽季，正好橫跨由巔峰而至滑落的轉折。這7年，托雷斯從圣嬰升格金童，又從金童急速衰敗，蛻變成閑人。你甚至未必記得他還有AC米蘭這一段。當他單騎闖關助切爾西淘汰巴薩，加里·內維爾為之陶醉的呻吟，成了行家對他最后的贊嘆。

托雷斯拿過7個主流錦標，世界杯1次，歐洲杯2次，歐冠1次，歐聯杯2次，另有足總杯1座。有這等成就，退役時本應得到各界隆重緬懷，高光謝幕。事實上，托雷斯的退役不僅低調，還略嫌羞澀，一如他的性格。他在日甲鳥棲沙巖掛靴，本季聯賽迄今沒有進球。也許是意識到身體再也無法承受職業賽事的煎熬，托雷斯向命運低頭。但在這一天來臨前，托雷斯已經低靡了七八年。那匹曾讓無數后衛望塵莫及的快馬，那把曾留下無數驚心動魄時刻的利劍，消失了。從2011年冬窗轉會切爾西，他就不再是那個讓人熟悉的托雷斯了。

英超見證了托雷斯盛極而衰。

更多的人，是在托雷斯加盟利物浦時認識和了解他的。彼時的托雷斯，一亮相就征服了安菲爾德，震懾了英超。一個賽季之后，托雷斯拿到了職業生涯第一個主流冠軍，也是西班牙中興的標志。他在決賽搶在拉姆身前挑射越過萊曼，那一瞬間，世界在他腳下，前途無限光明。那個進球，是托雷斯在國際賽場上分量最重的進球，也是他最后一個“有意義”、決定成敗的進球。離開英超前，托雷斯還為西班牙衛冕歐洲杯立功，決賽破了布馮的大門。但那個進球出現在西班牙兩球領先，勝券在握之后，價值和四年前難以相提并論了。那一年，托雷斯還是歐冠得主之一。一年之后，他又添了歐聯杯。

離開紅軍，離開主角舞臺

作為職業球員，托雷斯應該滿足。但又極不甘心。他在退役時特別鳴謝杰拉德，稱前利物浦隊長是自己職業生涯的最佳搭檔，非常耐人尋味。杰拉德和他搭檔三年半，托雷斯刷出一個賽季46場比賽打進33球的驚人數據，3個完整的賽季，他的場均進球效率比亨利還高——同時，他的進球尚未過百，在英超射手榜上排不上號——但在利物浦，托雷斯一無所獲，甚至沒有進過決賽。除了個人的提升，利物浦沒有從這筆投資中得到預期的回報。但在這三年半里，托雷斯從歐洲冠軍升格到世界冠軍。墻里開花墻外香，非他莫屬。為什么托雷斯沒有將最佳搭檔的口碑留給那些曾和他一道奪冠的隊友？

即便是擊敗德國拿到第一枚歐洲杯獎章，托雷斯身為國家隊鋒線絕對主力，隊內對他幫助很大的人比比皆是。何以圣嬰如此高看杰拉德？你能感覺得到托雷斯內心的無奈。他發揮得最好的年華，都是和杰拉德并肩作戰的歲月。他自承：“杰拉德立刻讓我的發揮上了一個檔次。”金童無疑最懷念他的安菲爾德的那三年，那是他個人最充實，也是最得志的三年。沒有杰拉德，托雷斯難以憑5000萬英鎊的天價投奔切爾西，讓轉會市場的成交檔次以“托”為單位。離開了利物浦，離開了杰拉德，托雷斯失去了寄托也失去了激情。最致命的，他感覺不到那分毫無保留的愛慕。

媒體特別拿出一張托雷斯和杰拉德各為其主，在場上對看的尷尬畫面。托雷斯在切爾西，重回馬競都有榮譽加身，唯獨在利物浦沒有。這算是背叛嗎？是，也不是。利物浦球迷不能強求托雷斯將自己的職業生涯綁定在紅軍的戰車上，那是利物浦的低潮期，再不忿，再不舍，也只能忍了。但他在離開利物浦之后，奪冠時必有一分自己并非主角的失落感。

那分失落非常強烈，難以排解。這是前鋒無法回避的殘酷現實，如果在離開利物浦后，切爾西、AC米蘭、馬競的主教練都覺得你可有可無，甚至暗存一分憐憫，這叫托雷斯如何忍受？他一直在掙扎，在和命運較勁，但在利物浦那三年，他的身體已經透支，仿佛一艘被重創的主力艦，心有余而力不足。

托雷斯離開了，背后一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