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向佟
“卡佩羅絕對是垃圾。”
“我至今仍怨恨貝克漢姆。”
“球迷關(guān)于‘忠誠’的討論都是狗屎。”
“我不需要對傻X紐卡斯爾球迷證明任何東西。”
邁克爾·歐文好像是瘋了。借用新出版的自傳,他四處噴,到處咬,大講真情實感,不留任何情面。怨恨、傻X、垃圾、狗屎,都從昔日金童口中噴射而出。
歐文支持者說,歐文這是有啥說啥,敢講實話。聰明人說,歐文是為了自傳銷量,刷存在感。吃瓜群眾說,那個追風少年人設(shè)崩塌了。
其實,歐文的人設(shè)早已如此,從2004年轉(zhuǎn)投皇馬開始,他便逐漸變得充滿怨恨。新書的銷量,并非歐文唯一的關(guān)切。發(fā)泄怨恨,自證清白和高明,是他一直在做的事。
有一說一,實話實說,從來不是無條件的美德。就像你不宜去對絕癥病人說你要死了;不宜對鄰居說你們家小孩長得真寒磣;也不宜貼張大字報說哪位同事或領(lǐng)導是傻X。對前隊友用上“恨”這樣的字眼,當然不得體。整體性地斥本隊球迷為傻X,當然非常出格。
你可以想象,其實大部分明星,都在私下罵過他們的球迷、歌迷、影迷是傻X。但公開場合保持一絲禮儀甚至偽善,是公眾人物起碼的教養(yǎng)。沒有這點教養(yǎng),還以直抒胸襟為榮,那就是非常低端的無恥,非常沒品的流氓。
歐文的人生,過早過猛地從巔峰跌入谷底并一蹶不振,促使他變成了一個自卑而敏感的人。
歐文出道即巔峰,18歲一球成名,21歲摘取金球,生涯前7年輝煌燦爛。24歲,他在伯納烏含羞忍恥1年。25歲來到紐卡斯爾,歐文迅速并徹底地告別巔峰期,到26歲就已進入半退役狀態(tài),生涯后7年巴不得早點掛靴,這是他自己說的。
在利物浦,他是頭牌,是王子。到了皇馬,他是被控制欲極強的隊長摁在板凳上的替補。皇馬太多外援見識過勞爾的臉色,勞爾壓制歐文,直至驅(qū)逐歐文。歐文依然交出了足夠出色的答卷,但他不甘配角,唯盼重返利物浦。
然而,紐卡斯爾開出了比利物浦高得多的報價。紐卡攪局,堵死了他回家的路,他與紐卡的孽緣,源頭上便帶著怨恨。他在書中毫不掩飾對這座城市的鄙夷:這群鄉(xiāng)巴佬說話唱歌都那么搞笑,這里的藝人就是XX,這里的啤酒就像大糞。
在紐卡,歐文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養(yǎng)傷,復出,再受傷。傷病將他賴以生存的速度消磨殆盡,他退化為純粹的機會主義者。受夠他反復受傷而且在俱樂部養(yǎng)生、去國家隊奮斗的紐卡斯爾球迷,在歐文又一次受傷時唱出了“好大一筆浪費”,歐文因此與“傻X紐卡斯爾球迷”決裂了。
去年,歐文承認,生涯最后六七年,他踢球不再快樂,不敢沖刺,唯恐再次受傷,恨不得退役算了。但那些年中,歐文從未嘴軟,他越低潮越自夸,用“進球生涯”之類的詞匯概括自己的強悍,每每聲色俱厲地對質(zhì)疑和批評聲貼上“可悲”“垃圾”的標簽。離開紐卡后,他的團隊又制作32頁求職信,甚至否認歐文的玻璃體質(zhì)。
一個已經(jīng)確切知道自己不行了的人,卻在自卑和怨恨的驅(qū)使下,始終強行裝出一份傲慢的自信,他的內(nèi)心承受著怎樣的煎熬和悲涼?
歐文很衰。他一輩子沒有真正拿過主流獎杯(盡管歐文認為在曼聯(lián)踢了228分鐘蹭來的英超冠軍也算冠軍)。他離開利物浦是為了奪取榮譽,但沒了他的利物浦轉(zhuǎn)年便問鼎歐冠,他則在皇馬一無所獲。他去紐卡的兩年前,紐卡在踢歐冠,一年前,紐卡是聯(lián)盟杯四強,他去了,紐卡變成英超中游下游,直至降級。在國家隊,他在大賽上有6場進球,英格蘭輸了其中5場。
以二流三流甚至斯托克城鐵板凳的身份結(jié)束球員生涯后,歐文除了養(yǎng)馬和賭博,還變成了一名不成功的足球評論員。他滿嘴跑火車,念不對球員的名字,搞不清賽程形勢,更做不出有營養(yǎng)的分析。英國球迷像中國球迷當年對待韓喬生那樣,整理出了歐文語錄。
眼見加里·內(nèi)維爾、卡拉格、墨菲等球員時代遠不曾接近自己咖位的球員,都變成了成功的評論員,歐文當然著急,就像他承認在國家隊地位被魯尼超越時倍感低落一樣。歐文想紅的方式依然是流氓式的,比如他說,他想建議克洛普派人去踢拉什福德那個已經(jīng)受傷的腳踝。
從2004或2005年開始,歐文已經(jīng)失敗了差不多15年。對比生涯早期的成功,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他憤世嫉俗。他當然厭惡“忠誠”這個概念,因為利物浦、皇馬、紐卡、曼聯(lián)和斯托克城球迷都不會把他當成自家名宿。歐文早就冷酷地說過,他不理解那些攻破舊主球門后不慶祝的球員,換作他,一定要好好慶祝。很遺憾,他這輩子不曾對任何一個前東家進過任何一個球。
自卑和仇恨驅(qū)動的流氓氣質(zhì),歐文不是最極品的,穆里尼奧比他更高級。卑微得可以忽略不計的球員生涯,翻譯的出身,令穆里尼奧在人們懷疑和嘲諷中開始從教,至今仍有人拿出身去惡心他。穆里尼奧同樣因自卑而敏感,受迫害妄想,既然總有刁民想害朕,朕就要主動出擊,鎮(zhèn)壓刁民。
區(qū)別在于,歐文和穆里尼奧的發(fā)展曲線總體上是相反的。穆里尼奧低開高走,先自卑后自大,大獲成功后報復社會,為那自卑的日子復仇,努力證明刁民都是錯的。歐文高開低走,這輩子也不可能重新紅起來。他憤恨24歲以后碌碌無為的15年。他還將度過更多這樣的15年,他也只能繼續(xù)因自卑而滿腔怨恨并假裝自大,努力證明一切都是刁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