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瑋晨 部分圖/英雄聯盟官方相冊

    S9半決賽，IG不敵FPX止步四強。賽后官微發的新聞下多達3.5萬條評論和4萬的點贊。

    “辛苦了。”

    “我們明年再來。”

    “無論如何我都會一直喜歡你們的。”

    評論沒有抱怨沒有不滿，大多都是感謝隊員的付出，希望陪伴他們從頭再來過。回想起以往的S賽，只要隊伍一被淘汰，就是憤怒發泄以及大面積口頭脫粉。

    如果IG走到這里遺憾已不多，那RNG此次的表現就再次讓人失望了。從八強到十六強，相比去年的憤怒不滿，甚至還夾雜很多謠言，這一次，粉絲都平靜了很多。

    我此前在微博上問了一個問題，為什么這樣，還愿意繼續喜歡RNG呢？很快便收到了幾百條評論。

    有人說：“哪個隊伍都虐心啊，哪怕是faker也會有低谷，因為每次比賽冠軍只有一個，那剩下的都虐心；每年這么多比賽，拿到了這個冠軍沒拿到那個冠軍也虐心，你看ig拿到s冠，然而今年msi和夏季賽不也虐心嘛。要想不虐心，就得每次比賽都冠軍，那不可能。這也是競技比賽的魅力，支持下去的動力是'下次一定可以'。”

    當然，更讓我感觸的是一句反問，“這不是喜歡一件事情所要承受的嗎？”

    是啊，這些痛苦和失望難道不是喜歡一件事情所必然會承受的么。XX虐我千百遍，我待XX如初戀。這不就是體育世界里，俱樂部與粉絲之間的關系常態么？

    克韓老師在去年世界杯時寫的一篇文章，談的正是足球迷為何一直被虐心還不斷支持自己的主隊。他說，“在足球這個問題上，太多的球迷有抖M的屬性。說了太多次‘從此我們恩斷情絕’，可兜兜轉轉不知不覺又回來身邊。所有的球迷，在某種程度上都是元好問那首問世間，情為何物里的‘癡兒女’。”

    這一屆S9，在電競領域里開始明顯看到有了更多的癡兒女。他們經歷過初遇時的喜悅，此后又連續經歷苦澀，開始愈發明白體育競技的真相：所有的賽事都只有一個冠軍，而其余的隊伍都將以各種各樣的形式折戟在路上。很多時候，拼盡其志都是一種奢望。

    支持某個隊總是開心的時刻少，失望的時刻多，那么這么多癡兒女又是如何誕生的呢？克韓舉例了斯金納箱來解釋。斯金納（B. F. Skinner）是美國一個著名的行為心理學家，他用小白鼠和箱子設置了幾個實驗。

    在固定時間獎勵實驗中，將一只很餓的小白鼠放入斯金納箱中，由一開始的一直掉落食物，逐漸降低到每1分鐘后，按下按鈕可概率掉落食物。小白鼠經過一開始不停按鈕后，之后學會了一分鐘按一次。

    但是在概率型獎勵測試中，多次按下按鈕，則概率掉落食物。小白鼠此后便學會了不停按鈕，以便收獲可能的掉落。

    換到體育領域里，這些掉落可以被視作是冠軍或者心動的瞬間，球迷像小白鼠一般被困在斯金納箱里，每次都滿懷希冀的按下按鈕去等待一個掉落，失望之后支撐下去的是“下次一定可以。”直到過程中形成慣性，全身心的付出以便換取那偶爾的掉落。

    在不久前，我正好去馬競主場觀看了一場歐冠。萬達大都會球場在靠近機場的位置，離酒店近20公里的路程，當天很不湊巧地下著小雨，馬德里顯得異常濕冷。場內氣溫僅有幾度，坐在前排上了年紀的西班牙球迷甚至淋著雨觀看球賽。

    那場比賽并不精彩，上半場馬競射門寥寥。同行的朋友說，這么冷還沒幾腳射門，看得可太虧了。下半場攻勢漸起，每次臨近門前，身邊的西班牙球迷都要起身，手揮舞在半空，若是沒進，便是一陣搖頭與抱頭。

    大家的加油聲未曾間斷，死忠看臺引導著全場的氣氛。好在最后，莫拉塔攻入致勝一球。結束后，寒冷的雨夜里，大批球迷沒帶傘被堵在地鐵門口，進退兩難。

    我在想，幸虧要是獲勝了，如果失利呢，會有馬競球迷覺得這場球看得很虧或是喜歡錯了這支俱樂部么。這些年，球迷當然是給過答案的。馬競和皇馬都是馬德里的隊伍，支持馬競的球迷更多是工薪藍領，而皇馬則是中產往上。

    馬競前些年并不容易，就在2000年，他們還降入過乙級，并且徘徊了兩年之久。而在他們最失落的那幾年，又趕上隔壁皇馬的銀河戰艦一期，星光璀璨。

    之后馬競帶著他們的金童托雷斯回歸西甲，結果沒多久這看著長大的自家孩子又被送去逐夢英超。隨后的幾年間，神鋒來來去去，馬競鐵桿粉該有多么痛心，但倘若勸他們轉而去支持皇馬，估計馬競球迷會直接給你個大嘴巴子。

    球場內，我的前面恰巧是爺爺帶著孫子來的。想必爺爺也將爸爸引入過馬競的主場，一代又一代進入這斯金納的箱子里，不斷站在按鈕前，用滿腔的熱情去贏取可憐的掉率。《Football is coming home》里的歌詞說，“30年的傷害，從未讓我停止夢想。”

    喜歡一支球隊真的就是像談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春水初生、春林出茂時，你曾一瞬間被她的美擊中，隨后這感覺成了愛，刻在了血液里，開始往下流淌，無懼寒冬永夜。

    很多電競的粉絲，現在正在談著他們人生的“第一場戀愛”，他們剛剛從春風中過來，正經歷著考驗他們的第一場、第二場寒冬。當個候鳥往南飛固然“聰明”，但那也實在無需指責堅守者的“愚”。

    如果可以，不如就當個癡人吧，沉醉其中，無懼失望痛苦。在那過程中，總有無法為外人道的快樂。

    在賽場之上，似乎有人這道理懂得更早。北美TL戰隊的Doublelift，大家習慣叫他大師兄。作為從S1打到現在的活化石。這一次，還是沒能過16強，止步于小組賽。屢敗屢戰，屢戰屢敗，在被IG淘汰后，大師兄很快在社交平臺上說：can't give up。去年S賽后，他的發言更令人揪心他說八年了，我從來沒有在世界大賽打好過。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我不會放棄。

    這個93年的老男孩，經歷家庭變故，又時常被大家嘲諷調侃。到頭來總是身體力行的堅持說我不會放棄。我們常常把這樣的選手想象成堅守沙場不易的老兵。但我更愿意把他視作一個癡人，自己就這樣笑著醉倒在這一池S賽中。中間無法為外人言說的快樂在幫助他抵擋著生活的難。

    而在那條為什么還喜歡RNG微博下，最高贊評論是“他們還在堅持打，我們又有什么理由放棄呢。”

    很多時候，選手和粉絲，粉絲和選手，彼此間的力量都是相互給的。在體育賽事的數百年間，正是有這么多賽場上賽場下的癡人，他們共同構成了體育世界里最打動人心的部分。

    在克韓的文章的結尾，他說：向來癡，從此醉。不需要再多的言語，我們知道這是足球人的由來與歸宿。

    在電競的世界里，快速地迭代讓堅守不論是對選手還是對粉絲都是一種奢望。這屆大賽，看到大師兄、看到Faker看到Uzi，看到那么多還在堅持的老將，又看到那么多相信“下次一定可以”的粉絲。

    我想說，電競始有癡人從此醉。輸贏畢竟有時，熱愛始終不止，感謝你們“愚笨”地為聰明人們打了樣。電競有你們，才真的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