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駐西班牙記者 武一帆
在嘈雜擁擠且慌亂的重癥監護病房,76歲的洛倫索·桑斯靜靜地去世了,身邊并沒有自己最愛的兒女們。對于這個身材胖大,長期有慢性病史,深切治療期間出現腎衰癥狀的老人而言,“新冠”病毒是致命的,比輸掉國家德比、輸掉聯賽冠軍、輸掉主席大選更讓他難以承受。與伯納烏和弗洛倫蒂諾相比,桑斯或許不是皇馬歷史上成就最大、榮譽最多的領導者,但他完成了一件至今看來仍堪稱偉大的目標:讓人們重新相信夢想的力量。
寒門子弟→皇馬一把手
洛倫索·桑斯是個典型的“國家主義愛國者”。他出身在一個擁有10名兄弟姐妹的貧寒家庭,在業余球會守過門,在印刷廠當過工人。佛朗哥的獨裁時代宣告結束時,身強力壯、頭腦聰明且野心勃勃的桑斯與其他立場激進的政治投機者一起投身進入社會體制改革的浪潮中。他加入了極右翼黨派“新力量”,而塞維利亞前主席德爾尼多以及如今西班牙職業足球聯盟主席特瓦斯也曾是這個組織的活躍分子。
西班牙民主化改革極大削弱了右翼派別,不過短短幾年的政治活動讓桑斯積累了信心和力量,進而轉戰另一塊非政治又與政治密切相關的陣地:足球。他成了5個孩子的父親,3個兒子中,小洛倫索成為職業籃球運動員和經理,帕科和費爾南多成為職業足球運動員和俱樂部主席,女兒瑪盧拉則嫁給了西班牙國腳薩爾加多。他不但成為一個體育明星家庭的大家長,還將家族與一個殿堂級的名字綁定在了一起:皇馬。他的兒子和女婿在皇馬踢球、任職,他也在足球界一代豪強拉蒙·門多薩的扶持下,一路從董事、副主席來到俱樂部二把手的位置。
桑斯擔任皇馬副主席期間,經歷了球隊統治西班牙聯賽的“五鷹”輝煌時代,也兩次在現場親歷了最后一輪被巴薩反超失冠的災難性場面。1992和1993年兩屆西甲聯賽,皇馬都是在末輪做客特內里費島,輸掉比賽并輸掉冠軍的。桑斯在現場目睹頭號射手薩莫拉諾因場面不利與對方發生沖突并吃到紅牌,氣到幾乎忘了與主隊主席握手告別。沮喪之余,他也意識到僅靠皇馬的榮譽感和本土青年才俊的壟斷,不但會失去霸主地位,更會失去未來的競爭力。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巴薩靠克魯伊夫和一班風格迥異的世界級球星打造出的“夢之隊”,其在世界范圍內的號召力已經超過皇馬。
而體制內的競爭也在增加。拉蒙·門多薩再次在大選中獲勝,被人指出存在作弊行為。桑斯雖然是老主席“欽點”的接班人,也感覺靠吃老本是沒有前途的。俱樂部必須做出改變,首先是人員構成,其次就是目標。不能再以西甲和國王杯為目標,而是要放眼整個世界,追逐皇馬遺忘已久的歐冠夢想。1996年夏天,隨著米亞托維奇、達沃·蘇克、西多夫、羅伯托·卡洛斯、帕努奇和伊爾格納等國際球星先后在伯納烏球場亮相,皇馬宣告“五鷹”已成為回憶,一支嶄新的國際化的球隊展現在皇馬球迷以及國際比賽直播的新寵兒。
“銀河戰艦”的起跳板
趁著國家聯賽全面職業化、洲際大賽全面商業化、電視轉播和廣告收入所占比重越來越高的發展勢頭,桑斯當年在政界沒能兌現的夢想全部在皇馬身上成功了。除了屬于這個桑斯家族的1座西甲冠軍和2座歐冠獎杯,他的大兒子在擔任皇馬籃球隊經理的短暫一年,也完成了一場夢幻般的總決賽,擊敗強大無比的巴薩獲得冠軍。
然而正像桑斯在改革風潮中選擇了風格激進但立場保守的那一方,他對足球發展的形勢也做出了誤判。2000年皇馬奪得俱樂部歷史上第8座歐冠獎杯后,他認定自己將成就一番不亞于伯納烏的偉大成就,繼而宣布提前召集大選,借歐冠之力完成連任。
桑斯已經感受到來自一名叫做弗洛倫蒂諾的成功企業家在背后制造的壓力,但萬萬沒想到,后者居然以菲戈為籌碼,并最大程度利用媒體宣傳征服了胃口越來越高的會員。之后的歷史證明,弗洛倫蒂諾是一個比桑斯更大膽且更懂商業運作的領導者。但也必須承認,第8座歐冠雖然是桑斯平生最得意的成就,也是他競選的最大籌碼,但也是弗洛倫蒂諾“銀河戰艦”計劃的基礎。
桑斯并沒有就此退出人們的視界,小兒子費爾南多·桑斯在馬拉加結束職業足球生涯后,轉身坐上主席臺,在父親的支持下,成為這座大城市小球會的主人,隨后親手完成了西甲歷史上第一宗“石油黑金”入資交易。老桑斯一生通吃黑白兩道,利用政策和法律空子賺了不少錢,也為此受到法律制裁。但歸根結底,他留給西班牙足球界和皇馬的那段歷史回憶,是極具時代感、驚人且飽含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