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孔德昕

對于一名NBA球員或者主教練來說，你能得到的最高稱贊往往來自于那些曾經爭個魚死網破的對手。

在得知杰里·斯隆過世的消息時，唐·尼爾森剛剛從自己夏威夷家門口的海灘散步歸來，他的思緒瞬間被拉回到了半個世紀前。

“哦，他是個好朋友。”這位NBA歷史執教勝場最多的教練說道，“雖然我們倆頭一回見面就打了一架。”

那是1966年11月8日的事情，當時老尼爾森為凱爾特人效力，他們在那一天客場挑戰芝加哥公牛，杰里·斯隆正是對面的主力后衛。比賽中的一個回合，尼爾森全力追防，結果和突然急剎車的斯隆撞了個滿懷，兩人隨即拳腳相向。

“他就是故意的，他知道那時候剎車我肯定會撞上去。”老尼爾森一邊回憶一邊笑，“然后他明明得到哨子了，卻還一臉火大地想要揍我一頓。”

最終兩人互相揮了幾拳，但都沒有打中目標，然后就被裁判分開了。“那個年代你不會因為這種事被罰出場。所以我們后來都接著打了，而且杰里一點沒受影響，他就是那樣的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硬骨頭。”

盡管斯隆有著不俗的球員生涯表現，但他更為人熟知的當屬26年的NBA執教生涯，這其中有23個賽季是在猶他爵士度過的。在鹽湖城，他打造出了一支人狠話不多的兇悍球隊，率領爵士在1997和98年連續殺進總決賽。在那支爵士隊里，卡爾·馬龍和約翰·斯托克頓這兩位核心儼然是斯隆在球場上的映射。

盡管整個執教生涯無冠，甚至連一次賽季最佳教練都沒贏過，斯隆卻是很多對手眼中最偉大的教練之一。

“在我所有交手過的教練中，杰里應該能排到前三或者前四。他的球隊真的很難對付，他們總是異常強硬，打得很有整體性。”喬治·卡爾說道，這位教頭的NBA生涯執教勝場落后斯隆兩名，排在歷史第6。

“杰里很難忍受球場上出現軟蛋的表現，他對自己的球員要求很高，但同時又充滿尊重。每一位爵士球員提到杰里都會畢恭畢敬，他們絕不會說杰里不好。”卡爾說。

斯隆出生于伊利諾伊州南部的貧困農村，他是家里10個孩子中的老小。在斯隆4歲那年他的父親就去世了，從很小的時候他就要早早起床幫助家里干農活，然后步行2英里去上學。了解斯隆的人說，他總是把自己在NBA的職業精神歸結于兒時艱難的成長經歷。

“杰里在內心深處是一個農民。”菲爾·杰克遜說道，“我們喜歡他的激情和體育精神，這就像教練的兩極。”

斯隆治軍從嚴，拒絕一切理由和借口。他希望隊員們有著和自己一樣的勇氣和精神，這也是他的標簽。在2006年的時候，人們詢問斯隆是否會對19歲的年輕隊員C.J.邁爾斯更有耐心一些，他的回答是：“我不在乎他是19歲或是30歲。如果他要在NBA比賽中上場，他就需要達到要求。我們不會在今晚給他換尿布、明晚幫他穿紙尿褲。這就是現實。”

斯隆也極其愛護自家球員，所以當肯揚·馬丁將馬龍撂倒在地的時候，第一個要找馬丁干架的不是馬龍，而是斯隆。

在所有對斯隆的描述中，最經典的一個來自前爵士主教練弗蘭克·雷登。“沒人敢和杰里干架，因為你知道那樣的代價太大。就算你贏了他，可能也會失去一只眼睛、一只手臂或者一顆蛋蛋。”

斯隆的硬不僅體現在和對手的交鋒中，有時候當他覺得自己的隊員遭受了不公平吹罰，也會挺身而出和裁判對峙。2003年，他甚至因為推搡裁判科克蘭德而被聯盟禁賽7場。前NBA名哨喬伊·克勞福德曾提到，他會告誡年輕裁判們，如果你要吹斯隆一個T，最好吹完立刻轉頭走人，避免麻煩。

“但你知道關于杰里最美妙的事情是什么嗎？”克勞福德說，“他可能會發飆，但你大可放心地跟他對噴，因為他絕不會背后捅你刀子。你甚至可以咒罵他，他不會像有些教練那樣，第二天一早跑去跟聯盟抱怨或者投訴。我對他充滿敬意，我們都是如此。”

另一位NBA傳奇教頭蘭尼·威爾肯斯見到過斯隆柔軟的一面。在1996年的夢之隊里，威爾肯斯選中斯隆進入自己的教練組，當時兩人私下并不熟，但威爾肯斯欣賞斯隆的比賽理念，同時也意識到斯隆多么受球員們尊敬。

“我喜歡他的競爭精神。”生涯勝場數NBA歷史第二的威爾肯斯說，“他的球隊總是準備萬全，千方百計讓你無法打出自己想要的比賽。我們都相信防守可以影響比賽，他和我一樣，絕不會讓你輕松進到籃下。”

在那個夏天的合作中，威爾肯斯愈發欣賞斯隆的幽默和對比賽的激情。而在談及家人時，斯隆的臉上每每露出柔軟的一面。對于球員，斯隆總是傾其所有。后來在2000年美國男籃組建球隊時，斯隆沒能接替威爾肯斯成為主帥，這還令威爾肯斯頗為不滿。“當時我跟奧組委的人說過，你們犯了錯誤，我們在96年干得很棒，杰里功不可沒。”

斯隆在2011年正式告別爵士帥位，彼時他的執教勝場數排在NBA歷史第3，如今已經被馬刺主帥波波維奇所超越，降至第4。而波波維奇也在今日發聲向斯隆致敬，他在聲明里表示：“杰里·斯隆是一個真誠坦率的人。這是非常寶貴的品質。在認識他之前，我一直遠遠地望著他，視他為導師。他是一個智慧的人，有著獨特的幽默感，大智若愚，而且擁有著一顆草原般寬廣的心。”

老尼爾森提到，在斯隆強悍的外表之下，藏著一個溫和、可愛，甚至有些淘氣的男人。生涯末年，當他們的球隊恰好在同一座城市比賽時，兩人時不時也會偷偷溜出去喝兩杯。“我覺得杰里應該是我交手過的教練里最好斗的一個了。但在比賽結束后，場上的東西就留在場上。我記得他準備退休時跟我說過，他期待回自己的農場上過日子。他喜歡在田地里開著自己的拖拉機。”

盡管執教生涯未能捧起奧布萊恩金杯，但威爾肯斯透露，斯隆對自己的籃球之旅心滿意足。

“他不是那種會坐下來哭喪著說自己沒做好什么的家伙。他熱愛籃球，這便足矣。而且毫無疑問，籃球也對他報之以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