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武一帆

淚水先于歡笑，磨難早于幸福。迭戈·卡洛斯被古德利換下時，在看臺上抹眼睛，使勁抽鼻子。當時塞維利亞3比2領先，距離比賽真正結束還有10分鐘，而國際米蘭一口氣換上了桑切斯、埃里克森和摩西，拼死一搏。說不清巴西人是否真的在哭，或只是累得喘氣；是因為比賽太緊張，還是感覺冠軍獎杯已在手中。

迭戈·卡洛斯在這場決賽的表現也是一言難盡。作為上賽季西甲最出色的中后衛，他在歐聯杯連續第3場送上點球，讓塞維利亞對曼聯和國際這個量級的對手率先失球。沒想到下半場竟然是鏡像世界，迭戈·卡洛斯拿出巴西人的技巧和勇氣，完成了一次只能說質量不錯的倒勾射門。如果盧卡庫不多出那一腳，球十有八九彈出底線，成為這場進球盛宴中一個佐酒小菜。結果盧卡庫鬼使神差地伸腳了。

呂克·德容也很迷惑，很迷人。荷蘭人整個賽季都是以搶點成功率低被球迷嘲諷，然而本場他5次搶點，進了2個世界級的頭球。加上半決賽逆轉曼聯的那粒進球，德容可說是塞維利亞此次奪冠的重要功臣。其實洛佩特吉本場派他首發就比較令人迷惑，按照慣常套路，恩內西里上來先消耗對手，再上德容頂一頂。結果洛佩特吉賭對了。

“西班牙國家隊歷史第一大叛徒”的標簽洛佩特吉可能這輩子都很難摘掉了，但至少他有冠軍了，在職場上證明自己了。在波爾圖和皇馬，洛佩特吉都是那個被嘲笑的人。而本賽季，在重新組隊又面臨巨大混亂的情況下，塞維利亞穩居聯賽第4，歐聯杯擊敗曼聯和國際，又是一座高峰。蒙奇依然神奇，被蒙奇選中的洛佩特吉，即便說不上神奇，也不再平庸，至少是幸運的。只一年時間，他就翻身了。

洛佩特吉告別了那頂又大又黑的舊帽子，巴內加也要告別他的夢幻島。時至今日，中國媒體（包括我）依然要在介紹巴內加時把北京奧運搬出來，把梅西搬出來，生怕球迷不知道他是梅球王的忠誠隊友和老鄉。而后幾年卻是巴內加職業生涯最不順的一段時光：意外斷腿，表現起伏，壞脾氣。到了真正要告別時，我覺得有必要鄭重向大家介紹一些這個年華老去但青春不死的中場大師，三座歐聯杯得主：艾弗爾·巴內加。他要去沙特淘金了，但愿那邊的記者不惹人煩。

蒙奇是球隊的“爸爸”，洛佩特吉可能是更衣室的“爸爸”，巴內加肯定是賽場上的“爸爸”。巴內加對記者不友好，場外總違反紀律，但球技讓隊友信服。中后衛孔德當面說：“要不然我把工資分一點給你，你別走了。”很反映歐洲足壇的現狀。每個技術核心和前輩退出舞臺時，感覺他的位置沒人能夠補上。但這是歷史進程。孔德這么敢想敢干，風格獨特，性格單純又認真的小伙子，不管去哪都撐得起一片未來天空。

巴內加在決賽場上嘲諷孔蒂“戴假發”，故意對媒體鏡頭做出用中指撓癢癢的蔑視動作。我挺幸運，約到了“記者公敵”的專訪，還敢當面開他斷腿的玩笑。這輩子值了。整整半年前，我在塞維利亞俱樂部的臨時主席辦公室——桑切斯-皮斯胡安球場的辦公區在裝修——里見到了之前5座歐聯杯獎杯的復制品，2小3大，陳列桌太小，已經擺不開了。再加上這座最新的，放在那個采光不好的屋子，看不出成色幾何。這6座獎杯是幾代人，幾百名球員、教練和工作人員，幾萬名死忠球迷和幾億歐元向著同一方向無悔挺進的成就。中間有過爭論和疑惑，矛盾直到現在都存在，但不妨礙大家朝著相同的目標前進。我想，這是足球這項毫不高級的體育項目，能給傲慢人類帶來的最高級的啟示。

離開塞維利亞的前一天，西班牙在大陸上的第一例“新冠”確診病例出現在了新聞標題上。20天后，全國緊急狀況；2個月后，死亡人數突破2萬名；6個月后，疫情再次襲來，日增確診3700例。衛生部專家承認：部分地區疫情已失控。至少塞維利亞的歐聯杯冠軍仍在掌握中，但愿這是個好兆頭。來年的所謂歐洲冠軍爭奪如果還在這種空蕩的球場里決出，那足球將失去它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