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駐意大利記者 王勤伯

上周末的意甲比賽中，我收到幾個讀者的提問：意甲球員臉上的紅印是什么意思。

很顯然，不是他們的女友在賽前吻上去的。

這道臉上的紅印在去年11月中旬的意甲聯賽中就曾經出現過。不管是裁判、主教練、球員還是球隊工作人員，臉上都會有一道紅印。

這是意甲聯盟和非政府組織WeWorld合作的一項公益活動，意在提升公眾反對性別暴力的意識。

實際上，反對性別暴力的運動早就在意大利開展了很長時間。每年11月25日國際消除對女性使用暴力日（International Day for the Elimination of Violence against Women）到來之前，意大利各地都會開展各種活動，提升公眾的關注。

我印象深刻的經歷，是2009年11月去造訪深山里的奧爾塔湖（尼采聲稱和莎樂美度過一個美妙下午的地方），在湖濱廣場上看到很多簡易的人像，走近看，是很多性別暴力受害者講述的個人經歷。不看不知道，我過去印象中意大利女人在男人面前是很強勢的，但這些故事卻讓人明白，所謂的女人性格強勢并不改變女性性別在暴力傷害面前的弱勢。

家庭暴力和性別暴力的特點是往往瑣碎又隱蔽，受害者出于恐懼和羞恥，并不總是能夠讓暴行公開。根據意大利官方提供的數據，每15分鐘就有一位意大利女性受到性別暴力傷害。而這個數據在新冠封禁期間暴增，2020年4月，有記錄的女性遭受性別暴力案件增加了73%。

國際消除對女性使用暴力日是1999年12月17日聯合國大會第54/134號決議確定的紀念日。指定11月25日，是因為1960年的這一天，多米尼加共和國政治活動家米拉瓦爾三姐妹被特魯希略政權（1930-1961）暗殺 ，從1981年起，一些婦女運動活動家就將這一天作為反抗婦女暴力問題的紀念日。

這個紀念日只是聯合國致力反性別暴力努力的一部分。1979年，聯合國通過了《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確立了對基于性別歧視的婦女問題的反對和積極干預；1993年，聯合國又發表了《消除針對婦女的暴力宣言》；2000年12月22日，《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的任擇議定書》開始生效。（以上兩段信息來源是維基百科全書） 

這次意甲集體紅印，恰好遇到新冠疫情第二波席卷意大利，很多地方重新開始嚴厲程度不同的封禁，以家庭為背景的性別暴力案件數量在這段時間幾乎肯定會再度激增。

足球世界當然也無法免疫于此類家暴問題。此前我在一篇文章中曾談到南美足壇的幾起家暴風波，這樣的現象在歐洲同樣存在，例如威爾士隊主帥吉格斯近期就因為卷入家暴案件而被迫暫時遠離球隊，無法在FIFA比賽日期間帶隊訓練和參加比賽。

反對性別暴力的運動在很多地區的開展同樣受到各種壓力和阻力。有不少人把它和女權主義、左翼運動等同在一起。其實不是一回事情，上面的聯合國公約和宣言簽署國，無論左翼還是右翼政府都有。

歐洲體育界對社會議題的參與主動性比美國體育更好。美國球隊性質更接近于企業，和球迷之間更接近于服務提供者和顧客的關系，企業更在意投其所好而不是讓體育成為象征公平、團結的社會價值觀的代表。美國運動員的BLM（黑命關天）黑人下跪等行為，是直接針對當局的個人抗議，有更多的迫不得已，當特朗普和他們針鋒相對，發出各種威脅，可以看到美國運動員的實際處境要比歐洲同行更差，至少相對于西歐同行是這樣。

而以足球為代表的歐洲體育，由于從一開始就以“俱樂部”形態出現，無論之后是私人控股還是會員制，都保留著較強的“社會參與”性質。因此歐洲體育圈參與社會議題的方式也更自然，聯盟和俱樂部往往很主動。這些行動以喚醒社會意識為目的，并不是刻意“搞政治秀”，本身不會產生什么爭議。如果出現爭議，反倒是一個丑聞。

實際上，在今年夏天歐洲各國賽事恢復以后，對BLM的支持一直持續到了今天，德甲球員在訓練中集體下跪聲援BLM，多場歐戰比賽開始前兩隊球員集體在中圈下跪，英超聯盟則曾直接把“Black Lives Matter”印到球員球衣上通常寫名字的地方。最近我觀看英國天空體育的比賽轉播，仍然看到SKYSPORTS旁邊的黑字：Black Lives Matter。

無論反對性別暴力還是反對種族歧視，你并不需要成為一名斗士。如果你能表示公開且毫不含糊的反對，就已經是重要的支持。然而，如果你的態度仍然含糊不清，那么確實說明球員們的舉動很有必要，因為還有太多的人對此缺乏足夠的意識和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