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足球評論員 嚴益唯
又到了一年一度俱樂部向足協交賬的時間了。
按照中國足協的規定,1月29日的17:00之前,各職業俱樂部以及中冠前四名的俱樂部都要上交工資獎金確認表,必須有員工的親筆簽名。過去,俱樂部因為欠薪而無法通過注冊已經不是什么新鮮事。今年不同的是,一向大手大腳慣了的中超俱樂部也傳出了欠薪的傳聞。相比欠薪傳聞更讓人擔憂的是,其實有的中超俱樂部也在到處討債,而且討債的難度不比球員討薪的難度小。
在享受了金元足球泡沫的繁榮之后,中超必須去適應一個冰冷的現實:因為中超賽制的諸多不確定,以及限薪導致的外援球星的集中流失,中超的吸金能力正在急劇下降。一些中超俱樂部將持續面臨生存的危機。不管是俱樂部還是球員,被欠的錢,或許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只是賬面上的數字,因為欠錢的一方已經找不到了。
這絕非聳人聽聞。
1月22日,天津市南開區人民法院民事審判第二廳公布了一則公告,將體育之窗文化產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體窗)列為失信被執行人,其法人代表卜某被限制高消費。事情的起因是,體窗公司欠了天津津門虎前身天津泰達足球俱樂部2018和2019兩個賽季的權益金1100多萬元,去年六月雙方對簿公堂,結果體窗公司敗訴,但是卻一直沒有按照判決歸還俱樂部債務。
一些中超球迷應該很熟悉體窗公司,該公司給中超多家俱樂部長期做票務獨家代理。過去這些年,中超球市火爆,但是中國職業俱樂部對于商務開發一直不是很重視,因為相比動輒數以億計,甚至更多的投入,門票收入對俱樂部來說,基本是忽略不計的,所以俱樂部也愿意將官方票務和官方指定的商務權益推廣外包給專業的公司來經營。體窗則看重中超賽場龐大的人流,雖然有的俱樂部球市未必很火,但是金元足球下,可以想象的空間還是很大的,這也符合資本的投資原則。
但是,雙方的合作一開始就不是很順利。早在2016年2月雙方剛剛簽約之后僅僅一個月,雙方就簽訂補充協議,一個名為國際體育的公司加入與體窗合作,體窗失去了獨家代理權。可見,當時代理中超俱樂部的票務還是很吃香的生意。三方順利完成第一年的合作之后,2017賽季卻風云突變。天津泰達的水滴體育場因舉辦全運會需要進行改造,泰達俱樂部主場臨時遷到了團泊足球場,直到全運會結束。此后,國際體育公司以賽場搬遷遭遇經濟損失為由沒有履約支付權益金,三方就產生了合同糾紛對簿公堂。那次合同糾紛,雖然法院并沒有完全支持體窗提出的訴訟要求,但是國際體育公司此后出局,體窗重新獲得了天津泰達票務的獨家代理權。
但是,2018和2019賽季雙方的合作中,體窗對俱樂部低價回購個別場次的比賽球票,以及俱樂部的工作票流到黃牛手中不滿,沒有按約支付權益金,引起了合同糾紛。泰達俱樂部向法院起訴體窗違約之后,體窗又反訴俱樂部,認為俱樂部在履行合作協議中未盡配合和協助體窗開展檢票驗票工作,同時具有破壞球票的銷售工作等行為,要求俱樂部賠償損失六百萬元。去年六月,法院的判體窗敗訴,但體窗并沒有執行判決支付天津泰達的權益金,所以才有了前述法院對體窗的強制執行令。
在這個天津泰達與體窗的合同糾紛中,我們可以看到該俱樂部經營環境之惡劣。從2018賽季開始,天津泰達實際上已經連續三年沒有拿到比賽門票的收入。球迷看到的是過去一個賽季中超俱樂部的經營困難,但恐怕再有想象力的人,也無法想象泰達俱樂部竟然早在疫情之前,門票收入就因合同糾紛一直被欠著。其實,就算2018和2019賽季門票權益金能順利拿到手,也只有區區1100多萬元,甚至不夠一個中超國腳級別球員的年薪。這與中超金元足球下的球市火爆的觀感實在是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如此寒酸的經營狀況,并非天津泰達一家如此。就算經常征戰亞冠聯賽的中超老牌勁旅山東魯能,票房收入這一項也同樣少得可憐。2019賽季,山東魯能進入了足協杯決賽,奪得中超第五名,還殺進了亞冠東亞區的八強,但是這些不俗的戰績,也只能為俱樂部帶來2000萬元的票房收入。2019賽季后,魯能俱樂部曾經預售了2020賽季的球迷年卡,收入也只有300多萬元。即便如此,魯能俱樂部直到去年股權變更時,還有一筆2019賽季的門票尾款沒有收到手。看似光鮮的豪門魯能尚且如此,天津泰達的遭遇可以說也不算意外了。
中國職業足球如果沒有可觀的比賽門票收入,沒有球迷真金白銀的支持,看似火爆的球市,不過只是海市蜃樓罷了。其實,就算執行現在的投資帽和工資帽新政,中超俱樂部的經營壓力還是非常大的。除去疫情的影響,就算恢復原來的賽制,魯能還能繼續保持2019賽季的票房收入,一年的門票也只夠支付一個頂薪外援的工資。天津泰達就更慘了,按照疫情前兩個賽季的票房水平,需要3、4年的比賽門票收入才能支付一個頂薪外援一年的工資。只要如此慘淡的票房持續下去,新政下的中超欠薪仍然是大概率的事件。
我們注意到,此次法院公布對體窗的強制執行令,正好是津門虎要向中國足協交工資表的前一周。而且該俱樂部到截稿時還沒有收假開始集訓,外界普遍猜測俱樂部仍在籌錢補發工資看來并非空穴來風。可是,我們也注意到,體窗就在去年已經悄然更換了法人,卜某被限制高消費,說明體窗目前沒有資金可以讓法院強制執行。體窗過去與中超俱樂部的官司也不少,但還從來沒有像這次這么決然地離開。如果不能吸引更多像體窗這樣的社會資本參與俱樂部的商務開發,去企業化時代的中超的財務窟窿該由誰來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