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特約評論員傅亞雨
天堂和地獄,究竟相隔多遠?
對中超新科冠軍江蘇隊而言,以時間概念來說,從奪冠到宣布停止運營,只有108天,短短3個月多一點而已。
新科冠軍停運,對中國職業足球是一個強地震事件,但它并不是突然爆發的,預警級別的小震去年就開始發生了,2020年16家職業足球俱樂部倒下,而在今年,各種震蕩也持續不斷,津門虎爆雷也只是時間的問題,重慶、河南、滄州等俱樂部驚險逃生。江蘇隊從最早傳聞的直接解散,到現在的停止運營,算是給俱樂部一個在ICU最后搶救的機會,可俱樂部詢癥問藥也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了,始終未找到合適的接盤手,現在的情形,也不會多么樂觀。
足球圈一片哀嚎,冠軍都被人棄之如敝履,這自然是對中超形象的巨大打擊,但更核心的問題是生存。職業足球聯賽還能不能活?該怎么活?足球俱樂部這一波生存危機,可謂是禍不單行,首先是房地產行業整體的不景氣,其次是新冠的搗亂,而足協在聯賽生存根基都在動搖之際,強力推進聯賽擴軍、俱樂部中姓名等政策,欲以猛藥治沉疴,初衷不可謂不好,但時機的選擇卻不敢恭維,雖然不是導致目前俱樂部生存危機的根本原因,但也確確實實壓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中超俱樂部運營成本高企,虧損巨大,有目共睹。以前相當多的房地產企業以恒大為標桿,出于品宣及與地方政府關系等需求,大幅投入俱樂部且并不介意每年數億的虧損,這是中超過去“黃金十年”背后的投資邏輯,但時移世易,現在這樣的投資邏輯不在了,中超不少俱樂部面臨“斷供”絲毫也不奇怪。大家都知道中超名為職業聯賽,其實不職業的地方多如牛毛,中超“企業聯賽”的實質也始終未曾改變。在我看來,企業聯賽轉變為職業聯賽并非多難的事情,制約中國職業足球發展的根本原因不是它姓“企”還是“職”,而是它本身并不是一個所有參與者都要盡心竭力去推動它發展的事業,而只是一個工具。
是的,中超就是一個工具。管理者要用它出成績出政績,所以需要的時候就可以讓它沒有升降級,可以讓它南北分區,可以讓國字號來打聯賽,可以讓特定群體的球員必須上場;投資者要用它得名得利,它是品宣的介質,是跟政府搞關系要政策的抓手,因此需要的時候可以“不計成本”投入,沒有利用價值了就可以“壯士斷腕”;地方政府視足球俱樂部如門面,需要它的時候給人給錢給政策很痛快,不需要時就“回歸市場”飄然抽身而去。我們可以斷言,中超“工具”的身份一天不轉變,這個聯賽就不可能真正發展成長起來,所有參與其中的人,球員、教練、管理人員,還有聯賽真正需要供奉的“上帝”——球迷,都無法被真正地重視。
很多人說金元毀了中國足球,從表面看這是對的,資本肆無忌憚地推高了中超運營成本,被人笑稱“人傻錢多”。但金元卻不是職業足球的原罪,恰恰相反的是,如果一個職業聯賽能吸引到資本,正是說明它有活力、有成長性。高投入也不是導致俱樂部入不敷出的原罪,重要的是這個聯賽能否把高投入轉化成高產出,能真正把聯賽的盤子做大做強。
因此,足協推出的強勢限薪令,固然是針對目前俱樂部生存狀況的應急良藥,但如若不能后續從根本上改善職業聯賽的收入狀況,也只是不能“斷根”的平常舉措,而它的不少副作用還遺毒頗深。最近人們常愛用日韓的數據來反襯中超的不健康,說明限薪的必要和緊迫,可我想問的是,當中超俱樂部投入降至日職水平的3億人民幣,甚至韓職的1億人民幣水平時,我們的俱樂部能拿到3億或者1億的收入嗎?從我們職業聯賽的歷史看,我們從未做到過,目前看也沒有做到的可能性,那么投入多少只是虧多虧少而已,不能改變聯賽必虧的本質。
什么時候,我們開始正視聯賽,把它當做一個產品甚至產業,開始用市場的眼光去看待它、經營它,真正把球迷當成衣食父母和上帝,籠罩在中超俱樂部頭上的危機陰霾才有可能逐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