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載于2013年9月11日《體壇周報》

文/張力、林良鋒

編者按：這些年來，常見某某球星樹立豐碑，超越的是蓋德·穆勒某項成就。新近萊萬打破蓋德·穆勒德甲單季40球的“永恒紀錄”；2012年，梅西以91球打破“轟炸機”單個自然年85球的紀錄；2014年，克洛澤打破了老英雄德國隊68球的隊史紀錄。

關于進球的“吉尼斯世界紀錄”大多與蓋德·穆勒有關。回顧蓋德·穆勒人生的最后幾年，他似乎不斷被后輩超越，然而，創下如此多紀錄者獨他一位。世界杯、歐洲杯、歐冠、聯賽、國內杯賽均曾奪取冠軍和金靴的成就，蓋德·穆勒之后會有第二人做到嗎？

神射手，史上前三

穆勒幾十年前的紀錄被打破，可見“轟炸機”的球員生涯，作為一名頂級射手，是多么高產和高效。在拜仁的15個賽季，幾乎1場1球，穆勒讓人見識了什么才是刷數據，踢中鋒，不同的風格有不同的講究，論臨門一腳，穆勒必入史上三甲。

穆勒踢球的時代，主流陣型有424和433兩類，無論是早期和席勒搭檔，還是后來擔任鋒線三人中的箭頭，穆勒都出色完成了所應承擔的任務。那個年頭，中鋒打法豐富多彩，既有英式的托沙克和基岡“一高一快”，也有迪斯蒂法諾、克魯伊夫這類雖司職中鋒但后撤很深、時常兩翼迂回的“自由人”。貝利是左內鋒，到60年代末進化為拖后中鋒，如果沒看過球王踢球英姿，不妨假想梅西與勞爾合體。

上述傳奇人物，或多或少都兼顧策劃。獨沽一味為進球者，大概就只有穆勒。專注進球，在正確的時刻出現在正確的地方完成正確的動作，穆勒的球風影響了后世對前鋒的培養，因扎吉和歐文在90年代中后期相繼成名，均帶有強烈的穆勒痕跡。

穆勒身材短粗，下盤穩，轉身快，沖刺迅猛，溫納在《美妙的橙子》一書中，將他比作二戰時的“斯圖卡”俯沖轟炸機，恰如其分。職業球員的短跑沖刺基本在30碼左右，穆勒的天賦之一，便是拿球之后的瞬間爆發力驚人，貝肯鮑爾透露：“我在訓練中嘗試過很多方法，就是攔不住他這一下。”拜仁很多進球，便是這兩人前場屢屢踢墻二過一，由穆勒突然啟動，甩掉盯防者打進。

除遠程火箭炮，穆勒什么稀奇古怪的進球方式都有，他也許不是很多人心中的完美中鋒，但他必定是完美的射手。二戰前，很多國家都誕生過超凡脫俗的射手，比如埃弗頓的迪克西·迪恩，但那畢竟是蒙昧時期，大部分球隊的防守，都難比穆勒活躍的時代那些兇神惡煞的屠夫。二戰后頭20年，高產射手也不少，瑞典世界杯，法國隊就出了個神射手方丹。但這些出現在穆勒前后或者與他同步的進球“機器”中，總有一項和穆勒沒法比：穆勒進球既不看對象，也不計場合，大小通吃，鮮有球荒。

有同行形容他的刀法：打不中算你走運，打中一定沒命。穆勒幾乎不補射。意甲史上進球最多者皮奧拉建功290次，花了566場，時間用得多還落后穆勒近百球。俱樂部比賽中，也就貝利和尤西比奧產量在穆勒之前，論效率，則是尤西比奧和畢爾巴鄂四五十年代的泰爾莫·薩拉比他強，兩人場均進球率都超過90%，尤西比奧甚至超過場均1球，穆勒列史上第三神射手，想必沒多少人強得過他。

舉重身段 中鋒身手

“拜仁能有今天，都要感謝蓋德·穆勒，否則我們現在可能還在塞貝納大街的小木屋里。”說出這句話的，恰恰是作為球員、教練和主席在拜仁工作過的“足球皇帝”貝肯鮑爾，這足以看出這名傳奇前鋒在拜仁有著怎樣的地位。

1964年春天，穆勒在拜仁合同上簽字，只能讓1小時后趕來的慕尼黑1860代表空跑一趟。穆勒之所以答應拜仁，并非是預見到這家俱樂部的巨大潛力，而是覺得自己在群星云集的1860實在沒什么機會。

這位20歲年輕人到拜仁報到時，當時的主教練、南斯拉夫人茲拉特科·柴可夫斯基根本看不上他，“我要這樣一位舉重運動員有什么用？”穆勒的確不具備一位優秀中鋒的常見身材，1.76米的身高，體重卻有80公斤，上身長下身短，粗壯的大腿寬度達到64公分，看起來更像是力量項目的運動員。

但很快，柴可夫斯基就用“小小胖胖的穆勒”來稱呼他，語氣里透著的不再是嫌棄而是喜愛。原來，在拜仁當時征戰第二級聯賽開局不佳的情況下，教練終于在第12輪決定試試替補席的蓋德·穆勒，結果他處子戰就斬獲進球。自此，蓋德·穆勒連續12場每場至少1球，共入24球，拜仁則贏得全勝，為最終升入德甲打下堅實基礎，穆勒也徹底確立主力位置。

1965-66賽季，蓋德·穆勒開始譜寫在德甲賽場的傳奇。直到1978-79賽季離開之前，轟炸機德甲狂入365球。穆勒透露，自己雖讓體重控制在80公斤內，但繼任者澤貝克到來后，哪怕其他球員都已休息吃飯，也要折磨自己加練，總算讓體重降到68公斤，這也助他在70年代初期更加瘋狂地爆發。

如果“轟炸機”今天依然馳騁在德甲賽場？穆勒笑道：“單季40球沒問題吧，因為過去一場比賽總會有兩三名球員始終在我身邊，如今4后衛陣型應可讓前鋒更輕松進球，只要2名中衛不能百分百默契，他們間的空當就像是敞開的大門。”

1978-79賽季第21輪，穆勒還沒進球，就被匈牙利籍主帥切爾瑙伊換下，之后他一怒提交轉會申請,不久便離開了。這倒是很符合他直來直去的個性，他是活躍在對方禁區的天才，即便球隊大勝，只要他沒進球，回到更衣室照樣悶悶不樂。

很快，33歲的穆勒帶著妻子和女兒前往美國探險，依然保持著強大的進球效率。在美期間，穆勒還和一位朋友開了一家牛排餐館，來捧場的基本都是仰慕他威名的德國人。當時，穆勒一度以為自己將和家人永遠在美國生活，但他逐漸因退役后內心空虛染上酗酒惡習，還整天和妻子吵架，牛排店生意也越來越糟，終在1984年4月重返慕尼黑。

之后，穆勒偶爾會和一些昔日隊友參加慈善比賽。塞普·邁耶回憶：“1991年我們一起代表烏韋·席勒元老隊比賽，他一來我們就能聞到他渾身酒氣。他有時會以感到傷痛為由要求提前下場，可比賽結束我們回到更衣室，卻看到他在開心喝酒。”

此時，穆勒的妻子已提交離婚申請，擔任拜仁經理的赫內斯將昔日隊友送去成功戒酒，后來又給他在俱樂部安排工作，他和妻子關系也重新穩定。穆勒起初擔任青年隊的門將和前鋒教練，之后在二隊先后給格爾蘭和紹爾當助手。

赫內斯除了欣賞穆勒的天賦，也喜歡他簡單絕不做作的性格。年老后，穆勒精神和身體狀況不佳，2011年夏天，穆勒帶領拜仁二隊在意大利山區集訓時一度迷路，失去聯系13小時。那時穆勒已是65歲高齡，依然需要拜仁俱樂部的保護。或許你可以說他是一個長不大、始終做不到自立的孩子，但相比起他永遠能找到對方球門的才能，誰又能苛求他呢？

金靴>金杯

蓋德·穆勒將最好的14年都獻給拜仁，相比之下，他的國腳生涯輝煌卻略顯短暫。1974年世界杯和荷蘭的決賽，穆勒完成在國家隊最重要的進球，幫助聯邦德國逆轉奪冠。那是穆勒最后一次為國效力，當時還不到29歲，正值職業生涯黃金時期。

對于那粒金子般的進球，穆勒憶道：“當時邦霍夫將球傳入禁區，我和兩名荷蘭球員向前奔跑，但球傳到了我身后，于是我又急停轉身。球跳到我左腳前，我稍微轉了轉身射門，然后球就進入網底。”穆勒這番話說得很輕松，但正是這記進球粉碎了克魯伊夫領銜的橙衣軍團奪冠夢想。

1976年歐洲杯，沒有了“轟炸機”的西德盡管殺入決賽，但點球決戰中，赫內斯關鍵時刻射失，德國人沒能實現繼1972年歐洲杯和1974年世界杯之后國際大賽三連冠，眼睜睜看著捷克斯洛伐克奪冠。直到38年后，這一壯舉才由西班牙人完成。

穆勒后來說，如果當初足協能給自己打來電話求援，他一定會回心轉意，“我其實很想參加1976年歐洲杯。”然而那個年代德國足壇并不缺球星，穆勒在1974年世界杯后和足協鬧得并不愉快，他對決賽后足協拒絕太太團參加奪冠派對非常不滿。他強調，自己在決賽前3天就通知主帥舍恩將退出國家隊，有消息說他是對世界杯奪冠獎金數額不滿。

還是回到蓋德·穆勒的國家隊首秀，那是一場熱身賽，西德客場2比0擊敗土耳其，他在場上還只是尋找感覺。不過很快，穆勒就熟悉了在國家隊應該如何踢球，1967年4月8日，他在自己的第2場國家隊比賽上演大四喜，助球隊6比0大勝阿爾巴尼亞。這一年，穆勒的國家隊成績是4場6球。而在1969年到1972年間，他又連續4年國家隊場均超過1球！

越是重要舞臺，穆勒就越展現實力，他參加了1970年和1974年世界杯，以及1972年歐洲杯3屆大賽。前2屆，穆勒都贏得金靴，其中1970年世界杯進了10球，“這屆大賽在我心目中的意義甚至超過了4年后奪冠。”

盡管在1974年世界杯，穆勒“僅”列射手榜第4，卻成為世界冠軍并以14球創造世界杯決賽階段進球數新高。這一紀錄直到德國再次主辦世界杯，才被羅納爾多以15球刷新。穆勒對羅尼總是偏愛有加，德國媒體開玩笑說這或許和兩人都身材偏胖有關。

雖然進入21世紀以來，蓋德·穆勒曾經的多項進球紀錄陸續被打破，但誰也無法否認的是，穆勒才是德國足壇歷史上最偉大的射手，盡管這個國度還涌現過像費舍爾、海因克斯、赫內斯、魯梅尼格等偉大的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