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王曉瑞述評

歐洲聯賽水平有多高，或者說中國足球距離世界杯到底有多遠？一場與澳大利亞正牌一線國家隊的較量，直接把中國隊從夢想拉回現實。9月3日晚，面對少了三名鋒線大將，只有兩堂訓練課又是倉促組建的澳洲駭客，中國隊在3分鐘之內連丟2球，終以0次射正0比3的比分敗在對手腳下。而在這個慘敗之夜，什么世界杯出線，進軍卡塔爾，一切的雄心壯志更像末路黃花，所有的豪言壯語都能讓人笑掉大牙。

曾幾何時，因為阿曼隊在大阪吹田1比0掀翻日本隊，讓眾多中國球迷幻想著能夠如同2002年世界杯上的塞內加爾，可以在揭幕戰上掀翻“亞洲法國”袋鼠軍團。可不曾想，幾個小時后，中國隊的表現，倒像是當年那個被德國隊揍得鼻青臉腫的沙特隊。若非塔加特、博伊爾和杰克遜·歐文輪番浪射揮霍良機，比分還是0比3？恐怕真有可能會像19年前的0比8靠攏。

誠然，誕生于傳統體制延伸而來的出線戰略，絕不會因為一場開門黑而就此消停，相反，因為還有9場比賽的考驗，加上頭號熱門日本隊首戰陰溝翻船，中國隊并未完全喪失出線機會。但倘若還是以9月2日中澳之戰的表現繼續下去，恐怕這樣一支國家隊難以停下繼續沉淪的腳步。這里面，既有主教練李鐵的責任，也有球員水平差距的問題。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面對長年累月汲取歐洲足球土壤的澳洲駭客，中國球員、教練乃至整支中國隊的短板之處暴露無遺。

比如在守與攻的選擇上，李鐵一直崇尚442菱形中場，也更為強調前場高壓，大有拉開架勢展開對攻的風范。在上海，在多哈，這都是中國隊準備12強賽的指導思想。可偏偏臨戰之際，他卻針對后防線做出大手術：于大寶上、張琳芃右移、攻強于守的王剛替補待命。這是一個什么信號？難道是要率先穩守？但真到了比賽場上，中國隊在前十分鐘反倒主動出擊，在澳大利亞隊后場上高壓上強度，不斷實施高位逼搶。可就在武磊前插射門擊中邊網，并讓外界翹首以盼可以大打對攻之際，中國隊突然全體退守本方半場，又轉換為鐵桶陣架勢意欲防守反擊。那么，到底鐵家軍的戰術思想到底以攻為主？還是主打反擊？這種策略上的突然改變，顯然讓人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國家隊里面有一種說法是，這是賽前早就制定的戰術秘笈：即利用澳大利亞人陣勢未穩，爭取先搶一個開局。倘若無法率先破僵，便要及時收回陣型與之周旋，待下半場再一決勝負。可問題在于，中國隊的退守決策做得未免有些太早。·事實上，澳大利亞隊前15分鐘的表現也很緊張，蘇塔爾、格蘭特的腳下相當發燙，生怕被武磊、吳興涵等快馬偷襲造險。但讓人惋惜的是，中國隊的退守，仿佛就像賽前所制定好的解題方程式一樣，時間一到，令旗一揮，全隊集體馬上主動回撤。可實際上在中國隊全線退守之前，澳大利亞隊只能被迫中后場傳遞倒腳，對于中國隊球門的直接威脅著實有限。那么在這個時候，國腳們的主動退守未免就是過于機械化。誠然，澳大利亞隊的進攻點也很銳利，但中國隊完全可以繼續趁著對手尚待喘息之際堅持高壓對攻，只可惜，中國隊當時還是選擇主動求變，而并未參考場上實際局勢。但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講，這是否又說明國腳們在內心上還是略有懼怕袋鼠軍團？抑或李鐵賽前的調整防線之舉，已經在無形之中拉低國腳們的搏命勇氣？

相反，澳大利亞隊倒是很能隨意發揮。比方說在中國隊全線退守之際，對手也曾不斷通過中場和邊路展開滲透，但實際效果欠佳。所以從第12分鐘至22分鐘期間，澳大利亞隊不斷變化思路尋找殺機。第18分鐘，杰克遜·歐文在無人盯防下的抽射打高，這就像是吹響總攻的號角。可最終，澳洲駭客真正捅破0比0的而方式，是一次由中后衛塞恩斯布里發起的長傳助攻。很快，羅基奇又在中場如法炮制，以一記直塞球相助博伊爾擴大比分。表面看上去，這是澳大利亞旅歐球員個人技術水平的體現，但其實，正是兩隊球員技戰術素養差距所致。在中國隊屯兵中場，試圖以人海戰術切斷澳大利亞推進線路時，對手突然打幾下長傳直塞，即刻就能瓦解中國隊防線。而在下半時，阿諾德又明確指示全隊實施前場高壓，專門逮著張琳芃、蔣光太、王剛等人高位逼搶。這何嘗不是對手臨場閱讀和分析比賽，以及實戰決策能力之高的一種體現？這正是技戰術素養的內核！

想當年李鐵作為球員第一次征戰十強賽時，他的師傅戚務生就曾總結稱，“在戰術素養這一環節上，中國球員必定是要落后于韓國、日本、沙特、伊朗，乃至伊拉克等西亞強隊，這是非常核心的短板之處。”而現如今李鐵已為軍中主帥，這一問題同樣未能得到根治。試想他執教中國隊已有21個月，這個原罪性的問題難道從未引起他的重視？抑或鐵指導根本就沒有可行的解決方案？

現在，原罪已經鑄成，想要在數天乃至數周之內，在技戰術和技戰術素養上有所改進，幾乎如同水中撈月，緣木求魚。接下來對陣日本，包括交手越南和沙特，中國隊的弱點已經擺在那里。阿諾德可以照著張琳芃、蔣光太“下手”，森保一、樸恒緒等人也絕不會熟視無睹。在這種情況下，考驗的就是李鐵的決斷和勇氣。到底敢不敢變？到底敢來不來一場大變革？

12強賽第一比賽日，在亮相的12支球隊中，中國隊的首發陣容平均年齡最大——30.9歲。而更讓人無奈的是，中國隊的問題都是出在幾位老將身上。正如前文所言，以張琳芃和蔣光太搭檔的后防線已是眾矢之的，別說征戰12強賽，中超廣州德比大戰時，兩人也是比著送失誤、送大禮；而備受李鐵期待的“秘密武器”蒿俊閔，早就不復當年之勇。這是2021年不是2011年，當小蒿已經變身老蒿在場上心有余而力不足之際，再讓他重現5年前亞冠世界波絕平淘汰袋鼠的創舉，對他本人來講已是強弩之末。而在此役，蒿俊閔在出場45分鐘時間里，反倒成為澳大利亞隊不斷高壓逼搶的針對性對象，甚至一度在本方禁區前沿連續三次拿球被斷。至于那位國安中衛，早已在本場失利之后備受非議。作為與李鐵私交甚佳的球員，鐵指導在半場后也很無情地將他換下。

但是在中澳之戰下半場，人們也能發現一些亮點。比如長期在國家隊扮演“萬年替補”的韋世豪，的確在上場后頻繁極速突破，也曾連過兩位澳洲國腳制造險情。但很可惜，這樣的新鮮血液在國家隊只是冰山一角。李鐵上任以來，真正起用的新人也就只有同位置上的吳興涵。對于老將的押寶，既反映出他的保守和迷信，也展現出對于那些年輕人的不夠認可。

可是，即使是韋世豪、高準翼現在也不年輕，吳興涵、劉彬彬、李昂、徐新、王上源更是直逼而立之年。當蒿俊閔、于大寶、張琳芃年事已高，反倒成為對手的眼中釘之時，大變革似乎已是迫在眉睫。只是李鐵何時敢下這個決心？何時愿意啟動這場中老交替的革命？至少在這一場之前，根本看不到任何預兆。據說在中國隊此番33人大名單中，有主力團、替補團和陪審團之分。而所謂的陪審團，便是每一場將有10人必定無緣23人大名單。十分可惜的是，至少在第一場比賽，李鐵的陪審團陣營都是這些新科國腳：劉彬彬、徐新、王上源、王秋明、朱辰杰、郭田雨、巴頓……但是，難道在這些人之中真的沒有寶藏可挖？至少在40強賽前半段，里皮是把朱辰杰扶正作為國足首發。不過別說是朱辰杰，就是對于李昂和高準翼，李鐵的使用一直都是極為謹慎。難不成等到明年12強賽下半程，中國隊還要派上一套接近32歲的半退役首發？

某種程度來講，慘敗澳大利亞，正是倒逼國家隊大變革的最佳時機。而之于那些老將來講，也是加劇隊內競爭的一種手段。否則，如果每次用兵都是這十三四人，老將們踢得再差也能保證首發，被人逮著針對也能屹立不倒，國家隊豈不成為論資排輩的武學門派？沒有生力軍，縱然李鐵如何絞盡腦汁，國家隊的浴火重生都是虛幻，最多也就是稍縱即逝式的曇花一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