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駐西班牙記者 林德諾

9月7日，打完與日本隊的比賽，武磊連夜乘機返回巴塞羅那，白天便加入西班牙人的訓練。聯賽周末就重燃戰火，他必須馬上投入到屬于歐洲頂級聯賽的節奏中。然而與他一同面臨奔波的，還有幾乎整支日本國家隊。

“正視差距！”武磊在多哈登機時發布的一條微博，隨后登上了中文社交媒體熱搜。武磊的確是中國足球的逆行者，然而或許如今已經很少有人意識到，他已經“逆行”了多達100場比賽，而新的同路人卻依然遙遙無期。

多哈，機場內1比16的差距 武磊/攝

2019年，武磊跟隨西班牙人打進歐聯杯，在很多中國球迷眼中，這是一個很有“排面”的里程碑時刻，但也有很多人意識到，這意味著武磊在俱樂部和國家隊之間的奔波。在采訪中被問到此事，武磊本人倒看得很開：“這在歐洲其實是常態，如果我們整支國家隊都要往返歐洲，就沒人會在意這種常態化的奔波了。”

出戰歐聯杯的賽季，西班牙人戰績滑坡，長期處在降級區內。在當年獲頒“中國金球獎”的采訪當中，武磊再次提到對更多留洋球員的渴望：“我們的球員其實也可以試試歐洲次級聯賽。”結果隨著西班牙人降級，這句話反倒成了人們對他的調侃。倒是作為降級賽季，西班牙人在聯賽的并列最佳射手，和各項賽事的最佳射手，武磊曾被中國球迷“建議”離開“排面”不夠看的西乙聯賽，結果他再次做了逆行者。

世預賽結束，武磊馬上歸隊訓練

“永遠逆勢而行”。2020年1月5日，西班牙人與巴薩一戰，被不少球迷長久回憶。然而已很少有人記得，西班牙人的球迷們當日曾打出這樣的TIFO。作為巴塞羅那的少數派，西班牙人是逆行者，身處只看“排面”的大環境，武磊本人也在“逆行”的方向前進著。在他身后，有人在逐漸擺脫對西班牙人、對隊友的矮化印象，有人開始了解非豪門背后的艱辛和感動，有人愛上這支球隊，有人開始體會歐洲足球文化。

獨自闖蕩頂級賽場，也意味著獨自試錯。武磊作為職業球員，比所有人都有資格對自己的前途進行規劃，卻也難免因為缺乏足夠的參照，在登陸西甲和西乙初期都有過判斷的偏差。我此前曾說武磊“在幫中國足球補10年的課”，但看到近鄰深入國家隊更衣室的留洋文化，我們便很容易明白這門課補起來并不容易。

球場再次響起武磊的名字 林德諾/攝

2020年7月8日，西班牙人正式宣告保級失敗。我在社交媒體發布了一組圖片，記錄了當季走過的每個客場，并配上《青春住了誰》的歌詞。武一帆老師曾夸獎我的“全年無差別跟隊”是中國足球記者的首創，我卻不想接過這張獎狀：這個所謂的“創舉”沒那么稀奇，或許本該有先行者完成，未來也會有后來者做到。倒是這個令人五味雜陳的賽季，卻以一種獨一無二的姿態，永遠住在我自己的青春里。住在了那段掛著媒體證件，卻裝滿死忠球迷的熱情的日子。

主場迎戰比利亞雷亞爾賽前，那件100號球衣被遞到武磊手中，RCDE球場時隔一年，又一次被他的名字籠罩。帶著回響的“武磊，武磊”的吶喊聲中，每個人都難免陷入回憶。回憶美好總是最簡單的，只是我更喜歡回憶過程。我想起首個賽季與巴拉多利德的聯賽，我帶著中國同行們潛入死忠看臺，在武磊打入首球后被高高拋起的喜悅；我想起在保加利亞的小鎮客場，我看錯了球隊預定的出發時間，只得在賽前跑步兩公里取回行李的尷尬；想到在千里之外的莫斯科、布達佩斯、伍爾弗漢普頓結識的同好；想到在西班牙人慶祝重返西甲的儀式上，看到武磊轉身振臂高呼的樣子，感覺自己同樣釋放了巨大壓力。

武磊的留洋成功嗎？連參照標準都沒有，我們很難做出評價，只能把決定權交還給他自己。當然不可否認的是，我們每個人的青春，都與這100場交匯，而武磊本人的青春，也留在了這片對他依然神圣，卻不再神秘的土地。武磊年底將滿而立，但他至少還有渴望。河川轉過了幾個彎，也遇過了湍急困難，幸而逐漸重獲信心。山外新的船帆或許剛剛啟航，但人們已經意識到它的必要。武磊的現在勢必會成為過往，不過他已經值得了未來，也終將變成更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