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梁熙明

不光是足球，人類各行業，蠢人之撲街，各有各的蠢法，但是當聰明人干蠢事時，卻是相似的。

這是一個放棄皇馬選擇二進宮的真實故事，絕無改編，絕無任何影射，如有雷同，純屬……雷同。

1997年夏，帶著上一次的感覺，卡佩羅拋棄了剛剛奪得聯賽冠軍的皇馬，接受貝盧斯科尼邀請，回到AC米蘭。

不知道卡佩羅日后有沒有后悔這個決定——不是因為米蘭，而是因為皇馬。接下來，那支皇馬奪得了1997-98賽季歐冠，之后再以這個班底奪得1999-2000賽季歐冠，并且開啟了弗洛倫蒂諾的銀一時代，2001-02賽季決賽齊達內決賽驚天一射，再一次拿下歐冠，銀河戰艦達到了它一期最高峰。

但是人不可能預知未來，卡佩羅不知道自己放棄了什么，畢竟接受貝盧斯科尼邀請是很容易的，這里有他熟悉的一切，軍費不是問題。

更重要的是，卡佩羅不喜歡馬德里。西班牙足球有一種骨子的虛偽，最典型的就是對美麗足球的話語定義權，一方面，他們對冠軍渴得不行，另一方面，“不夠美麗”又隨時成為翻臉打人的棍子。

伯納烏場邊最好的位置，就在球隊替補席后面，這里的座位，當然是有錢人包了。

卡佩羅剛接手皇馬時，他發現在伯納烏，身后總有兩個神煩的家伙，不停地聒噪，當然不是什么好話，充斥著對卡佩羅本人及其祖宗家人的親切問候。

2006-07賽季，卡佩羅第二次執教皇馬，起步非常不順，場邊指揮時，天天都聽得見身后座位上有兩個家伙不停地辱罵，那個聲音，十年前他就聽過了！

究竟是什么樣的辱罵，什么樣的聲音，可以讓卡佩羅人生記憶如此深刻，以至于過了十年，他一下子就聽出來，就是十年前那兩個家伙！？

所以你很能理解，為什么卡佩羅會放棄皇馬。

圣西羅以極大的熱情擁抱了一期的神奇大帥，米蘭對卡佩羅言聽計從，要誰不要誰，只管說。

巴雷西、塔索蒂退役了，巴喬扔去博洛尼亞，馬爾科·西蒙尼扔去巴黎圣日耳曼，球隊徹底清洗了一遍。米蘭差不多引進了整整一個出場陣容，比如上次歐冠決賽進球擊敗米蘭的克魯伊維特，從波爾多淘來易卜拉欣·巴（馬爾蒂尼曾經說過，巴是他隊中最要好的朋友），此外從那不勒斯挖來任意球專家、中后衛克魯斯，從拜仁挖來左后衛齊格——這是打算給馬爾蒂尼找接班人了，本土的還有馬伊尼、卡東尼、門將塔伊比。

最重要的是來自巴黎圣日耳曼的一位引援——1994世界杯上一拐停8場而名揚天下，此時已從左后衛改踢中場的萊昂納多。

看上去萬事俱備，賽季前熱身的貝盧斯科尼杯上，AC米蘭以令人心服的優勢，3比1擊敗里皮的尤文圖斯。

但是聯賽一開打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卡佩羅立即發現，這不是一支球隊！大批還沒有與球隊建立心理關聯的新人，對意大利水土不服的外援，和暮氣日沉的老將，完全踩不到一個點上。

而且運氣也非常糟糕，第2輪對拉齊奧，補時第4分鐘吃點球被扳平。不過球運這東西，往往是隊運的外在。米蘭一直到第5輪，才終于開胡。

整個賽季，卡佩羅都沒有辦法讓球隊振作起來，整個賽季米蘭從來沒接近過前四——如果今天你告訴他，不是消遣你，你可以提前4輪鎖定前四，卡佩羅怕是要開香檳了。

在一切看成績的足球環境中，卡佩羅失去了一期所有跪舔的輿論支持，暴躁的球迷則在攻擊克魯伊維特、齊格這些水貨外援不懂米蘭如何偉大，全隊軍無斗志，一盤散沙。倒數第3輪，米蘭在羅馬奧林匹克0比5慘敗澤曼的羅馬，創俱樂部歷史紀錄的比分。

卡佩羅還有一次機會，他打進了意大利杯決賽，對手是埃里克森的拉齊奧。如果奪冠，也許還能扭轉一絲外界的風評。

首回合是一場奇怪的比賽，整場一潭死水，毫無波瀾，賽季唯一可爭的冠軍，似乎并不能刺激得米蘭有額外的動力，最吸引人的，是兩個近乎笑談的場景。

眾所周知，除非特殊情形，否則將球員換上后再換下，他本人將視為極大的羞辱，但凡教練有如此舉止，通常被換者怒不可遏，更衣室里至少會小小地動手。

卡佩羅之所以是卡佩羅，因為他不管什么約定俗成，他換上易卜拉欣·巴，上場后巴踢了個角球，然后卡佩羅忽然讓人目瞪口呆，下來！

巴被換上去踢了個角球，然后被換下來了！

但是易卜拉欣·巴好像一點沒動怒的樣子，整個賽季比起球隊成績，巴似乎一直更在意自己的蛋清發型，那是跟NBA的羅德曼學的。一個冷知識：巴直到去年，對，2021年，才正式退役，他跟米蘭還是有聯系的，米蘭讓他當非洲地區的球探。

最后1分鐘，米蘭一個長球吊到拉齊奧禁區，這只是一個解圍式長傳，禁區里沒有任何米蘭球員，放心得很，拉齊奧的“內內組合”——兩名中衛內斯塔與內格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球你來吧？不還是你來！

內內在對話的時候，根本沒想到身后突然殺出個維阿，涌身一頂，進了！

首回合就是這樣莫名其妙。

次回合，卡佩羅知道在奧林匹克客場，他會面對什么樣的聲浪。但是下半場剛開始，阿爾貝蒂尼一腳任意球首開紀錄，他心有點定了，兩個球優勢，又有個客場進球，大概率能熬過去。

但是卡佩羅低估了一件事情——不是拉齊奧的反擊力，而是米蘭的散沙度，已經散沙了一個賽季的米蘭，就算是決賽優勢局面下，它也是凝聚不起來。

內斯塔，作為中衛此前他的整個生涯還從來沒有進過球，他的生涯第一球，是在這場意大利杯決賽上！有些詭異的事情，能反襯出一支倒霉球隊的霉度。

米蘭稀里嘩啦，兵敗如山倒。在藍鷹慶祝的背景下，卡佩羅鐵青著臉在踱方步，他或許在思考人生：我為什么要回米蘭？下一站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