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嚴益唯述評

中國足協終于開出了第一張針對欠薪俱樂部的罰單。河北足球俱樂部、武漢長江足球俱樂部和湖南湘濤足球俱樂部因為“未能依規”清理欠薪，各扣除2022賽季聯賽積分3分。

對于這些俱樂部中已經遭遇欠薪的球員而言，可謂是遭遇了雙重打擊。看到足協官宣，河北球員張俊哲表示：“心態瞬間崩塌”。他在社交媒體上憤懣地吶喊道：“除了委屈還摻雜了無數的憤怒。”

即便如此委屈和憤怒，但是張俊哲們依然未在第一時間表示不再為俱樂部效力。截至截稿時，河北足球俱樂部也沒有做出最后的決定，是否會因為球員人數達不到中超聯賽報名要求人數而退出聯賽。說明，球員在如此委屈和憤怒的情況下，仍然難說再見。

其實，從河北足球俱樂部的11月6日公布的《關于河北足球俱樂部近期情況的說明》來看，俱樂部有向球員施壓，以要求球員“遵守聯賽相關規定”為由，放棄之前的公開討薪活動的嫌疑。從中，還看不出有球員已經主動選擇了罷練和罷賽。

許多被欠薪的球員難以跟俱樂部說再見，這是因為，這些通過踢球謀生的適齡職業球員，一旦失去了比賽的機會，意味著一切要重新開始；只有繼續參加比賽，他們才能有機會倚靠自己的技能謀生。只要這些受罰的俱樂部不選擇主動退出聯賽或者解散球隊，許多被欠薪的球員，只要有上場機會，仍然只能強忍著委屈繼續堅持比賽。

不久前，一批球員公開向河北足球俱樂部集體討薪維權。根據網上流傳的這份討薪的聲明顯示，河北足球俱樂部（原河北華夏幸福足球俱樂部）從2020年初就開始拖欠俱樂部中國籍球員的工資和其它費用。雖然有一些被欠薪的球員已經陸續離開了河北足球俱樂部，但是在這份討薪的名單中，仍然有丁海峰、張俊哲等一批現役的河北隊球員。換言之，張俊哲們已經在欠薪中忍耐了三年。

那么，他們為何不選擇離開，依然堅持為長期欠薪的俱樂部效力呢？這，主要有以下兩方面的原因。

首先，隨著金元足球的退潮，加上足協前幾個賽季相對嚴格執行了俱樂部準入的規程，一些財務不達標的俱樂部紛紛被“勸退”，加重了國內職業聯賽僧多粥少，球員崗位供大于求的危機。換言之，職業球員找工作越來越難。

所謂春江水暖鴨先知，其實一線的職業球員早就感受了這種危機，并努力地想延緩這樣的危機發生，只是他們勢單力薄未能成功。

最典型的案例就是，2020年天津天海俱樂部的“零元”轉讓全部股權的努力失敗，該俱樂部球員甚至愿意放棄薪酬，自籌資金繼續參加聯賽。可惜的是，中國足協當時并沒有意識到到球員大面積下崗已經開始，這對聯賽將形成極大的沖擊，所以仍然堅持嚴格的準入標準，導致天海俱樂部最終不得不解散。

實際上，本賽季中國足協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通過分期解決欠薪的方式，實際上放寬了俱樂部準入標準。可惜，現在俱樂部的財務狀況普遍比兩年前更加困難，足協準入標準的放松為時已晚。即便是按照目前已經放松了的俱樂部準入標準，到了年底，俱樂部因為無法達標而被迫解散或退出的趨勢，沒有任何跡象顯示會比過去幾年減弱。這種大環境下，球員通過轉會，“用腳投票”離開欠薪的俱樂部的方式，是市場所不允許的。換言之，隨著退出的職業俱樂部越來越多，國內球員轉會越發困難。

其次，被欠薪的球員們在俱樂部面前過于弱勢，俱樂部可以輕易阻斷球員的正常轉會渠道。只要還不甘心退役，難以轉會的球員只能忍氣吞聲繼續為欠薪的俱樂部打工。

上月底，前華夏幸福足球俱樂部球員池文一在網上維權。據他介紹，他的合同于2021年年底到期，此后他在一家乙級俱樂部獲得了再就業的機會。但是華夏幸福足球俱樂部卻要他放棄70%的被欠薪資，也不給他開自由身的證明，讓他無法在新俱樂部注冊。甚至，俱樂部以各種理由拒絕給他合同原件，徹底封死了球員維權的道路。池文一說，最可悲的是，他甚至不知道求助于哪個執法部門。

其實，最能幫助池文一維權的正是中國足協。當本協會注冊球員與俱樂部發生如此大的合同糾紛的時候，中國足球協會絕對不應該坐視不管。

如果中國足協能夠給被欠薪的球員開放自由身的轉會通道，那么那些真正愿意搞足球，有實力搞足球的俱樂部就可以更容易從轉會市場上得到合適的球員；通過球員的“用腳投票”，篩選出那些優質的足球投資人；讓那些無意愿償還欠薪的俱樂部要么積極還債，要么退出，實現良幣驅逐劣幣。長期以往，國內職業聯賽的投資環境才可能健康發展。

恰恰相反，現在的情況是，中國足協似乎生怕得罪現有的這些足球投資人，過于遷就他們，卻對球員的合法權利保護不夠，導致不少球員只能忍氣吞聲繼續為欠薪的俱樂部踢球，反過來這些俱樂部更有底氣欠薪到底。

事到如今，中國足協要想有效地解決欠薪帶來的危機，至少需要從以下兩方重新審視目前的相關政策，急需掃除兩大認知上的盲區。

第一，足協應當考慮重新調整準入章程，放寬準入的標準。

兩年前天津天海那樣的俱樂部，球員自己愿意自籌資金踢下去，足協就不應該教條地將他們拒絕在聯賽大門之外。未來幾年，足協需要暫緩目前已經無法不折不扣地實現的準入標準，轉而幫助更多的俱樂部進來，提供更多的就業崗位，增加球員的流動性。只有球員和俱樂部之間的供需重新達到平衡，才能有效避免俱樂部隨意地欠薪。

同時，通過聯賽的擴軍，讓更多球員能夠獲得比賽的機會，盡快獲得實力的提升，長期以往，才能做大中國職業足球的金字塔。其實，金元足球之所以有市場，與中超高水平球員的稀缺也有一定關系。中超高水平球員的稀缺，則與中國球員比賽的機會太少存正相關的關系。

當擁有豐富比賽經驗的本土球員多了，中超球員和俱樂部之間的供需才能達到平衡，球員的薪資才能保持在合理的水平。供需的平衡，也可以減少未來再度出現金元足球所帶來的巨大足球泡沫的可能；并防止一旦泡沫破滅，聯賽再度陷入欠薪大潮的惡性循環中。

第二，足協清理俱樂部的欠薪，不能再投鼠忌器，要敢于保護球員的合法權利。中國足協如果能夠主動幫助球員維權，球員一旦可以“用腳投票”，那么俱樂部長期欠薪的結果必然會加速其失去競爭力而被淘汰出局。同時，又可以有效避免聯賽球員過早退役或發展受限給行業造成的損失。

現在的情況是，球員如果認真維權，往往會被整個行業壓制，這樣有勇氣的球員會被認為是“刺頭”，增加了找下家的難度。大多數球員為了生存，只能忍氣吞聲，助長了俱樂部的欠薪之風。

如果中國足協像國際足聯那樣，堅定保護球員的合同權利，讓那些無意償還債務的俱樂部成為行業里的過街老鼠，這樣才能讓愿意按照足球規律辦事的俱樂部更容易獲得人才并快速發展起來，讓那些長期欠債的俱樂部被市場淘汰。

總之，中國足協應該多聽聽球員的心聲，換個角度來審視現在職業足球的欠薪潮，才可能掃除過去沒有注意的認知上的盲區；努力平衡俱樂部和球員之間的供需關系，才能從根源上找到有效的辦法清理俱樂部的欠薪，讓聯賽平衡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