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黃思雋

本以為在冬窗壓哨簽下強援坎塞洛，并立即由坎塞洛助攻大勝，結束新年伊始的正式比賽3連平，拜仁總算在距離對陣巴黎圣日耳曼只有兩周之際及時進入“比賽模式”，沒想到因傷已告別賽季的諾伊爾立即在幕后出手（口），切換回“好萊塢模式”。不出所料，對于自己的多年密友托尼·塔帕洛維奇在上周一晚突遭拜仁解除門將教練職務，諾伊爾耿耿于懷，終于利用接受《南德意志報》與“競技網”聯合專訪的機會向主帥納格爾斯曼和高層發(fā)炮。

因為多年密友與同事塔帕洛維奇被開除，諾伊爾向拜仁高層發(fā)炮。

盡管沒有像C羅那樣說“感覺被（曼聯）出賣，感覺有些人不想我待在這里”，但針對此事的個人感受，諾伊爾也說了一系列語氣很重的話，例如：“對我來說這是挨了揍——還是在我已經倒地的情況下。我感覺自己的心臟撕裂了，這是我職業(yè)生涯所經歷過的最殘酷的事。而我已經經歷過很多事情了。”拜仁董事會主席卡恩立即對此作出回應，指出諾伊爾針對俱樂部的批評“不合時宜”。而諾伊爾除了難逃罰款之外，還會遭到何種后果？

“去面包店的路上”出意外

諾伊爾這篇專訪之于德國足壇的震撼程度，其實與C羅去年11月跟著名主持人皮爾斯·摩根的那次對話相仿。內容主要分成三大部分，但對于第一部分——去年世界杯的“袖標”與“捂嘴”事件，德國媒體和球迷似乎已經沒有太大興趣，關注點都落在了他滑雪重傷與塔帕洛維奇遭解雇這兩部分上。

當然，諾伊爾之所以會受傷，其實是跟世界杯上的經歷有直接關系。手術之后，他在Instagram上發(fā)布自己傷情時就說，滑雪是為了“整理思緒”。如今在這篇專訪中，他詳細披露自己在世界杯出局回家后心情很差，根本不想看球，于是前兩天都跑了10公里，到了第3天就去了遠足。諾伊爾指出，戶外運動會給他帶來積極的情緒，“我小時候就有個綽號，叫‘精力過剩者’，因為我總是停不下來。騎車、網球，我是那種向往戶外運動，需要跟大自然親近的人。這是我找到平衡的辦法。”

世界杯出局回家之后，諾伊爾一直打不起精神。

到了第4天，就是出事的那一天，諾伊爾與最親近的朋友去了登山滑雪。他說自己滑雪已經30多年，“對我來說，這并不是假期活動，而就像是去面包店。我們去的是我們當地的山，離這里很近。先是徒步登山，然后從斜坡上滑下來。我們稱之為‘施瓦本圈’，你不用花錢坐纜車上山。”諾伊爾強調，當時下山速度很慢，時速只有10到12公里，絕對不是在奧地利滑雪勝地伊施格爾或者索爾登那樣下山競速，“那是訓練，是對身心的重啟。這條路線我滑過無數次了，甚至是自己一個滑。通常是輕而易舉的。”

諾伊爾說了這么多，無非是想要強調，自己重傷絕非因為“從事高危運動”，自然也不是很多人眼中的“不職業(yè)行為”，純粹是不走運，就像是在去買面包的路上踩了香蕉皮，摔了個底朝天。“雪底下有些東西把我絆倒了”，造成了諾伊爾右小腿脛骨與腓骨骨折。

因傷害球隊而愧疚

受傷之后，諾伊爾“曾對自己撒謊：這不是那么嚴重，不是什么大事。”他說，自己的忍痛能力比較強，這是他在拜仁期間經常帶傷比賽積累下來的經驗，因此盡管傷勢嚴重，他始終保持清醒，“所有朋友都很吃驚。”諾伊爾也從來沒有擔心自己會就此葬送職業(yè)生涯，“得知可以手術治療之后，我就很有信心一切都會好起來。”

真正令諾伊爾難受的是要將這個壞消息告訴領導和隊友，“你打電話給他們，那邊說：‘別開玩笑了，你在哪里？你身邊是不是有人在說話？’‘是的，說話的是醫(yī)生。’然后我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如鯁在喉，眼淚一直在流。我只能輕聲地說：‘叫隊醫(yī)過來吧。’傷害了身邊的人，我難受死了。這種事我處理不來。”

對于給球隊和身邊的人造成傷害，諾伊爾充滿愧疚。

手術之后，諾伊爾在球隊群里發(fā)了照片和道歉，“我也給高層打了電話，向他們道歉，說‘我很抱歉’。我不是躲起來的懦夫。我向他們解釋了一切，包括背景。”諾伊爾透露，所有人一開始都說不出話來，“對此我可以理解。世界杯之后，俱樂部要處理球員的失望情緒不是那么容易。”

諾伊爾也承認，由于給高層制造了額外的工作并且傷害了球隊，他產生了愧疚感。但同時，對于高層簽下佐默，諾伊爾強調自己完全支持，“我跟高層說，我對此完全沒有問題。我認為我們擁有兩個很棒的門將是好事。我是個團隊球員。對我來說，重要的是拜仁的情況。我從整體出發(fā)，不會只顧著自己，只顧著自己的傷痛或者類似的事情。我是球隊的重要一份子，也是俱樂部的重要一部分，我想讓俱樂部和球隊盡可能地取得成功。對我來說那是最重要的事情。”

“無法理解”塔帕被開的理由

不久之前，拜仁董事會主席卡恩公開贊嘆過諾伊爾支持與歡迎佐默加盟的那種大度。然而，當話題切換到塔帕洛維奇的下課，諾伊爾就沒有那么大度和以俱樂部利益為重了。在高層決定辭退塔帕洛維奇之前，諾伊爾完全不知情，“事情莫名其妙就發(fā)生了。我完全無法理解。真的是令我大吃一驚。”

諾伊爾強調，塔帕洛維奇“并不是為我效力了11年半，而是為了整個門將團隊，為了教練組以及俱樂部。我們一直都能把工作與私生活分開。我可以理解人們覺得我的話不客觀或者不可信，但我真的能做到公私分明。”

塔帕被開除所造成的打擊，在諾伊爾看來是他職業(yè)生涯前所未有的。

在諾伊爾看來，塔帕遭逐對他所造成的打擊，遠大于2011年夏天決定從沙爾克04轉投拜仁時，遭到沙爾克球迷和部分拜仁死忠共同抵制，“那一次也很殘酷。自那之后我臉皮變厚了。但如今所發(fā)生的事情，總體而言是另一個層次的。我們門將隊伍里的每一個人都被撕成了碎片，所有人都哭了。我們守門員是團隊中的團隊，但托尼是在全隊當中都很受歡迎。”在拜仁官宣辭退塔帕洛維奇之后，除了諾伊爾，隊副托馬斯·穆勒也第一時間在網上發(fā)文贊頌這位功勛門將教練。

塔帕洛維奇究竟為什么會被趕走？按照體育董事薩利哈米季奇在官方聲明中的說法，是因為“雙方存在分歧，尤其是在共同工作的方式上”，而諾伊爾則表示“沒有一個理由是我理解的”。

尼貝爾的公開抱怨被外界視作是導火索之一，但正如此前媒體所披露的那樣，諾伊爾也證實，當初從沙爾克引進尼貝爾是塔帕洛維奇參與的，“他在沙爾克的時候就發(fā)現了亞歷克斯（尼貝爾），當時其他俱樂部還沒有真正留意到他，他第一時間就向拜仁推薦了他。他為亞歷克斯工作，也為我工作，還為烏爾賴希以及弗呂希特爾工作。這么多年下來，我從來沒有聽過任何一個教練說過托尼的壞話。問問瓜迪奧拉和他的團隊，或者卡爾洛（安切洛蒂）和尼科（科瓦奇）吧。”對于塔帕將教練組的內部談話內容泄漏給諾伊爾和球隊的報道，諾伊爾更是斬釘截鐵地否認，“沒有，100%沒有。托尼從來沒有那樣做過，在任何一個教練手下都沒有。”

與納格爾斯曼之間的矛盾，是塔帕洛維奇下課的主因。

既然塔帕洛維奇此前跟海因克斯、瓜迪奧拉、安切洛蒂、科瓦奇或弗利克共事時一直都相安無事，也沒有“出賣”過教練組，那么問題顯然就出在他與納格爾斯曼之間。按照《踢球者》的說法，納格爾斯曼當初想帶上萊比錫RB門將教練格斯林。從一開始，他與塔帕洛維奇的合作就不是你情我愿。納帥甚至公開承認，自己從未與塔帕好好地共同工作過。“我對此無話可說。我不是教練的一份子。”諾伊爾如是說。

在外界看來，拜仁在諾伊爾養(yǎng)傷期間趕走塔帕洛維奇絕非巧合，而就是要趁著諾隊在俱樂部和球隊的影響力暫時降至最低時下手。某種意義上來說，隨著諾伊爾進入職業(yè)生涯尾聲，而拜仁不得不考慮交接班問題的情況下，塔帕洛維奇成為了犧牲品。其實諾伊爾自己也有這方面的感覺，他考慮過所有事情，包括自己在俱樂部的前途，“但俱樂部官員向我保證，情況并不是那樣的。我說，我不認同給出來的理由，我感覺他們把我的話聽進去了。卡恩不只是談到我對于佐默加盟的反應，也談到了更加總體的狀況。”

諾伊爾還說，整件事令他“大失所望”，“這是關于人性方面的事情，關于一個備受尊重的員工所得到的待遇。我們拜仁慕尼黑想要與眾不同——是一個大家庭。然后發(fā)生了一些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事情。這是令每一個人都傷心的事，令俱樂部，令塔帕，全體工作人員和全部守門員，包括我都傷心的事。不過我想要說的是：我一方面是一個人，另一方面也是一個職業(yè)運動員。”

納格爾斯曼與諾伊爾之間本就不太密切的關系肯定會更趨冷淡。

諾伊爾顯然將矛頭對準了納格爾斯曼，甚至是薩利哈米季奇和卡恩等高層。但對于與納帥的關系，他在措辭上依舊保持足夠理智，強調自己還是會“以職業(yè)的方式”跟他討論問題和共事。《踢球者》記者霍爾茨納指出，諾伊爾重傷之前與納格爾斯曼的關系就不是特別親密，納帥更喜歡跟“未來隊長”基米希交流。而塔帕洛維奇的離開，顯然會導致諾伊爾與納帥之間的關系進一步冷卻，“畢竟主教練是塔帕洛維奇離開的幕后推手。”

效仿拉姆？性質截然不同

對于諾伊爾這篇未經俱樂部許可的專訪，卡恩迅速作出了回應。拜仁董事會主席向德新社表示：“馬努埃爾（諾伊爾）在這兩篇專訪中涉及塔帕洛維奇的話，不會影響他身為隊長或者之于拜仁俱樂部的價值。此外，他的觀點不合時宜，因為我們即將迎來非常重要的比賽。”

卡恩表示理解諾伊爾的心情，同時強調解雇塔帕洛維奇的決定是從球隊利益出發(fā)。身為諾伊爾之前德國的上一位“世一門”，卡恩球員時代有著幾乎相同的經歷。克林斯曼在2004年夏天接掌德國隊帥印后徹底改組了教練組，卡恩的恩師塞普·邁耶因此被迫離開，“我們的守門員教練塞普·邁耶覺得德國足協對他不好，雙方分開了。我跟塞普共事了很多年，我們是朋友，相互信任。我當時也很失望，也對德國足協很生氣。但對我來說，擺在第一位的是共同目標。有比我個人感受更重要的事情。因此我決定不公開說話。而曼努埃爾如今所做的恰恰相反。”

當初塞普·邁耶被德國足協趕走，卡恩也非常生氣。

顯然，卡恩接下來會跟諾伊爾好好談談，而諾伊爾也幾乎肯定會受到相應處罰，罰款應該是逃不掉了。此事令不少人都聯想到拉姆在2009年11月初炮轟俱樂部轉會政策，并為時任主帥范加爾辯護的那次專訪。當時還沒有成為隊長的拉姆指出：“像巴塞羅那和曼聯這樣的豪門都有特定的風格，而他們買球員是要適配這種風格。拜仁則沒有這樣的政策。光是買好球員是不夠的，你得組建一支球隊。”時任經理烏利·赫內斯對于拉姆的批評感到遺憾，并表示“他會后悔的”。但多年以后，因此交了50000歐元罰款的拉姆根本就不后悔，并表示這是一筆劃算的投資。

就在拉姆的專訪見報后一個月，拜仁迎來了對尤文圖斯那場扭轉整個賽季，甚至是未來十幾年發(fā)展的4比1。如今回過頭來看，拉姆的話實在是太有道理了，而且如果他只是在私底下跟赫內斯說，未必會起到理想效果。相比之下，諾伊爾如今針對俱樂部高層和教練的話并沒有那么尖銳，但更多給人以為好朋友出頭的感覺，而并不是試圖糾正俱樂部在他看來錯誤的政策和走向，性質截然不同。

拉姆在2009年11月初炮轟俱樂部的轉會政策。

在《踢球者》記者霍爾茨納看來，諾伊爾此次發(fā)飆有明顯私心。他指出，諾伊爾通常在賽后采訪中會充當球隊的保護盾，幫球隊擋子彈，但一旦涉及到自己，一旦是回應針對自己的批評，他就會切換到“進攻模式”，例如前幾年有不少聲音要求給機會特爾斯特根跟他競爭國家隊主力門將的時候。諾伊爾當時堅決捍衛(wèi)自己的利益，這一次也是，而且這一次他的反應“非典型地激烈”。

其實不光是與特爾斯特根在國家隊的競爭，諾伊爾前一次與拜仁談續(xù)約期間，也因為捍衛(wèi)自己的利益，以及反駁一些不利于自己的報道而有過激烈的反擊。那是在3年前，拜仁在前往卡塔爾冬訓之前官宣了尼貝爾要在那個夏天自由轉會而來。于是在多哈接受媒體群訪時，諾伊爾把矛頭對準了薩利哈米季奇。一方面，他回應了關于薩利給予尼貝爾出場機會承諾的報道，“我可不是跑龍?zhí)祝侵鹘牵胍恢北荣悺！绷硪环矫妫直г估m(xù)約談判的內容遭到泄密，“閉門對話的內容不該外泄。我這邊沒有泄漏信息，而其他所有人可以干他們想干的事情。”

諾伊爾的上述發(fā)言也引起過軒然大波，一度令外界有各種猜測，但最終，諾伊爾還是跟拜仁續(xù)了約，到了去年5月下旬又再次續(xù)約到了2024年6月30日。不過，他與尼貝爾之間的共存確實出了很大問題。薩利的承諾無法兌現，尼貝爾坐了一個賽季板凳后就再也不愿繼續(xù)活在諾伊爾的陰影下了，繼而才會產生如今這一系列亂子。

盡管與薩利哈米季奇有過不少沖突，但諾伊爾在去年還是與拜仁續(xù)約到2024年。

當然，諾伊爾與薩利之間依舊“職業(yè)地”合作著。因此我們也有足夠的理由相信，諾伊爾今后還會繼續(xù)跟薩利和卡恩，當然也包括納格爾斯曼“職業(yè)地”共事下去。諾伊爾的拜仁生涯能否延續(xù)下去，更多還是取決于即將年滿37周歲的他能否把右小腿的傷徹底養(yǎng)好。正如諾伊爾在專訪的最后所說的那樣：“誰是最好的，誰就出場。如果我想要出場，我就要成為最好的。一直以來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