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記者王曉瑞海口報道
揚科維奇又回來了,以中國足球習慣的“跳級”方式。3月1日,他在海口觀瀾湖酒店正式亮相,次日,便將帶領中國國家隊開啟首訓。而差不多40小時前,他還在迪拜率男足亞運隊完成最后一堂課。不到兩天,輾轉迪拜-廣州-海口,這位前任中國隊主教練杜伊、福拉多的紅星晚輩,已經飛快進入到新的角色中。
起點和細節
【引子】三年三到觀瀾湖,揚科維奇說,這是全新的開始。意味深長的是,他身上的中國隊外套,也換成了最新的“Dark Grey”款。
今非昔比,但每次到觀瀾湖,都是一個歷史節點的定格。2020年冬天,他剛剛與足協續約,面臨疫情后的首次集訓。2021年冬天,則是針對疫情時代的第一次出訪比賽。這次回來,似乎處處又有新意。觀瀾湖酒店的接待更為熱情,走在大堂,幾乎每個足球人都會富有禮貌地向他問好,有大連人的,有天津隊的,當然,更多的問候,是來自國家隊的全新管理班子。
即使去年7月在青島,U23國家隊以“國足選拔隊”名義前往日本參加東亞杯,他都沒有享受到這樣一份重視和尊崇。在見面會大廳,以往男足亞運隊集訓只有一兩位記者到訪的場景不再,相反,則是一出別有規模的上任儀式,“今天不光是一次媒體見面會,這是我的新起點,也是球隊新的開始。”他的話語嚴肅、莊重、擲地有聲。而外人們也更自然地以一種別樣的眼光審視這一切,“我看到了網上視頻片段,怎么BOSS看起來有一點緊張啊?”一位U23國家隊球員好奇地發問。
抵達海口后,他就一直在忙碌中。比如開會商討在觀瀾湖的訓練計劃,包括教學賽安排等,還有與新團隊工作人員的見面。多年來,揚科維奇十分看重團隊作用,“我選人的標準,是態度、精神和決心。而作為教練員以及工作團隊,就得需要以身作則,為球隊樹立起榜樣。從日常生活,到對訓練、比賽的準備,工作人員都需要第一個到位。”這是揚科維奇的原則之一——守時。看似只是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環,卻是被他非常在意。他說,“一個長期計劃將從每一個細節開始,從明天開始,每一步都很重要,都要努力備戰。而每一天我們所丟失的東西,都有可能成為未來的隱患。”
與亞運隊類似,抓細節,講紀律,揚科維奇沒有改變。他說,他的基調是沖擊2026年世界杯,但一切要從一點一滴開始,猶如4年前剛接手國青隊那樣:抓好細節,是從每一天每個時刻開始,包括在日常生活中,只有這樣,一支球隊良好的組織性、紀律性和拼搏精神才能鑄成。
“在足球世界里,沒有開燈開關那一下的。不是說你今天想開燈,就要把它打開,明天想要關燈,就可以把它按下來,不是這樣。”
這就是揚科維奇,即使他從亞運隊主帥,升級為國家隊主帥。他有變化,變化在于他的身份,還有他自豪地向記者展示那件新款的的“Dark Grey”國足套裝;但他也沒有變,還是那么嚴謹堅定,那么有原則性。他有一句話,也是重復著過去的準則,“從明天開始,做好每一天的工作,抓好每一天的細節,直到比賽開始。在這期間,我不會(對此)做出改變,而每一天的生活和訓練,就是球隊在最后比賽的一個展示。”
我不是外行
【引子】鮮為人知的是,揚科維奇曾經短暫地執教塞爾維亞國家隊,以執行主帥的身份,而他也被安蒂奇視為一位知己。
揚科維奇的目標,是率領中國隊沖擊2026年世界杯。但鮮有人知曉,中國隊并不是他所執教的第一支男足國家隊。此番趁著見面會的契機,揚科維奇向外界道出那段不為人知的經歷:“2010年,我加入到安蒂奇的教練團隊,參加了南非世界杯。而在隨后,因為安蒂奇在世界杯最后一場被出示紅牌,我又以執行主教練的身份,執掌了塞爾維亞隊4場比賽——在我39歲的時候。”
安蒂奇曾形容,“我與揚科維奇最相互吸引的地方,是當我們談論足球時,總是能找到共同的語言。我認為隨著他加入到塞爾維亞國家隊,我們正在為國家隊的職業,從而邁出深遠的一步。”按照老安當年的意思,與揚科維奇的合作是長期性的,安蒂奇也把后者視為接班人之一。于是,揚科維奇就以“stand-in coach”的頭銜,臨時坐上塞爾維亞國家隊執行主帥的位置,這一幕與現在的救火國足,似乎是有幾分相似。但要知道,那時的塞爾維亞隊還是群星云集,有斯坦科維奇、伊萬科維奇坐鎮,這其中,前者甚至只比揚科維奇小6歲,威望更是享譽全球。而彼時的維迪奇,也已經成為曼聯隊后防核心,他是揚科維奇在紅星隊一手帶大的弟子。
所以對執教中國隊,他并不會感到拘束,“在我22年的執教生涯中,有一半時間在俱樂部,另一半的時間是在國字號球隊。對我來說,在國家隊和俱樂部層面,還是有著足夠的經歷和經驗。與此同時,我也會利用這兩方面的經驗,具體到銜接好俱樂部和國家隊的關系。”在這次見會面,他就專門感謝了成都隊,“我很感謝這家俱樂部為中國足球所做出的貢獻,能把艾克森帶回中國,這樣在國家隊層面,也為我們提供了更多的選擇。”
關于選人,外界普遍認為國足年齡偏大,甚至對揚科維奇是否了解中國大齡球員產生疑問。但實際上,去年夏天他就是在海口,一眼相中亞泰前鋒譚龍。“通過這幾年在中國的考察,不光中超球員,我對中甲,中乙球員也都非常熟悉。”過去30個月,揚科維奇有28個月都在中國,但其實在2019、2020年,他就已經走遍中超、中甲賽場,“目前我已基本掌握中國球員的信息。”這番話沒有一絲夸大,比如這次重返國家隊的李昂,便是得益于2020年在蘇州的現場觀戰。
毫無疑問在球隊中,張琳芃、蔣光太、吳曦和譚龍占得先機,“在去年3月和7月,有機會和他們進行合作。但我對其他球員的要求沒有什么不同,一切是一致的。”那么,什么素質最符合揚科維奇的標準?在亞運隊,他告訴過記者,“我總是這樣教導他們,你要想一想為這個集體和隊友做過什么,不要想著隊友和集體為你能做什么。這是自然而然的結果,先有貢獻,之后再談收獲。”如今在國家隊,價值觀并沒有太多變化,“需要愿意為球隊付出、犧牲和拼命的球員,同時,我也希望征召那些更多愿意為球隊奔跑、跑位和制造機會的隊員。”
提及犧牲精神,他曾經講過一段小故事——2004年在紅星隊做助理教練時,正值聯賽爭冠沖刺,還剩最后兩輪,只領先游擊隊3分,但紅星上下已傷兵滿營。某日就在賽前一天召開準備會時,已經因傷被排除在計劃之外的維迪奇,身穿著便裝走進了休息室。他要求揚科維奇、穆斯林(主教練)和俱樂部老板讓其出場。他對所有人說,“我到隊里是來比賽的。”
“當時隊里有好幾位傷員,或是半受傷者。但維迪奇來了,他說他來踢球,那你就會覺得,你也得要上場,還有他,還有其他人……”用揚科維奇的話說,這就是榜樣的作用。結果維迪奇和眾隊友果真帶傷作戰,而紅星隊也沒有讓聯賽冠軍旁落。
所謂態度決定一切,在揚科維奇的身上,我們似乎又嗅到米盧當年的那個氣場。
強度是一切基礎
【引子】揚科維奇說,他要把中國隊打造成一支有競爭力的球隊,而在強調技術足球之前,身體素質、比賽強度、侵略性和紀律性就是基礎。
揚科維奇是什么類型的教練?在執教中國國家隊前,人們都很好奇:他會不會照搬在亞運隊的策略?
其實當年執教梅赫倫,他是一位傳控大師。“我們當時踢過很多控球比賽,在90%比賽場次中,梅赫倫隊的控球率都要超過50%。”他曾形容,自己在本質上還是崇尚攻勢足球,但一切都要有一個前提,以整體、團隊為綱。“從本質上講,我要求在比賽中遵守紀律,利用控球來掌握節奏,一個適當的團隊,尊重每個人的承諾和團隊精神。”他和記者說過,一個集體的團隊精神,是由一個又一個份子組成,但同時又映射到每個人,可以帶動每個人的提升。
可執教99國青隊這些年,揚科維奇并沒有全面展現出他的傳控理念。是他在改變?還是這個足球世界的改變?2019年到波蘭考察世青賽后,他回來時曾有感慨,“日本隊是一支尋求控制的技術型球隊,韓國隊則擁有非凡的團隊精神和斗志,是講究侵略性的隊伍,但如果要問到我要為中國足球創造怎樣的貢獻,我還在探索中,我還沒有得到答案。”
但在三個月后,他率領國青隊前往塞爾維亞集訓,第一次向球隊推崇了他的三中衛與四后衛切換型戰術打法,并開始灌輸“強度核心論”。結果他的嘗試堅持了42個月,現在執教國足,他依然是這樣認為,“中國人有很強的學習能力以及聰明才智,但在此之前,我們必須在身體素質、比賽強度、侵略性和紀律性層面,與其他國家隊進行抗衡,之后才能利用我們的優勢和特長,否則永遠無法取得成功。”
他并不回避中國球員的優點,比如靈巧、聰明、擅長變化等,但這是二次進化的因素,基礎是保證足夠的強度。“如果我們每一次在小的環節上缺一點,或者只談論我們的優勢,那么,等到大賽到來的時候,在家里看電視的永遠只會是我們。”
所以他的邏輯是這樣,先抓身體和精神,再談技術。
“我們首先要在身體、心理和精神領域,與其他球隊相抗衡,然后再來制造我們的優勢。中國球員學習速度很快,也很聰明,我堅信,如果我們能在侵略性、身體素質方面相抗衡其他球隊,我們就一定有能力去戰勝對手。”
于是從3月2日開始,國家隊和亞運隊將采取同樣的標準:早晨7點50按時起床、稱體重、吃早餐,量體脂。而談及10%的體脂率要求,他很正面地回應,“這不是我的要求,整個足球世界都有這樣的要求,如果想和最優秀的球隊進行競爭,我們必須在這些方面和他們的球員保持平行一致。”在私下里,他對此的形容更加生動,“如果你的體重多漲兩斤,也許在這其中就是多漲一斤脂肪。那么等到洲際大賽中,就是多出的這一斤脂肪,可能決定著你在防守時,就差一步跑不到該跑的位置上,盯不住那些日韓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