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王勤伯
巴黎圣日耳曼從歐冠出局,不僅法國媒體做了全方位的剖析,歐洲各國媒體也都對卡塔爾人投資巴黎10年進行了總結(jié)。
值得比較的是,盡管都是金主到來之前的歷史并不夠輝煌、新老板燒錢無數(shù)、從未實現(xiàn)歐冠目標(也都輸過歐冠決賽),阿聯(lián)酋王室投資的曼城似乎就能夠免于這樣負面的定義。卡塔爾的巴黎被視作一場失敗,一場笑話,而曼城卻獲得了更多的認可。這或許和英超冠軍的含金量有關(guān),和瓜迪奧拉培育的足球風格有關(guān),和曼城沒有天文數(shù)字簽巨星有關(guān)……曼城的歐冠失敗,通常更多被歸納為一場競技失敗,或者瓜迪奧拉的個人悲劇。
有一些總結(jié)存在馬后炮的氣息,例如《隊報》提到巴黎一線隊不少成員在上半賽季就私下預(yù)言過球隊會在歐冠早早出局。這里批評的是俱樂部新任體育總監(jiān)坎波斯,本賽季巴黎越踢越?jīng)]人,幾個重要位置替補只剩十幾歲的青年隊小孩,所以更衣室把矛頭指向了坎波斯。但沒有人提出更深刻的問題:坎波斯的減法運作,是否原本就是卡塔爾人的想法?
阿根廷名宿巴爾達諾在葡萄牙《球報》的專欄中提到,拜仁慕尼黑擁有很強大的競技文化,他們淘汰巴黎是在去年夏天失去萊萬多夫斯基、世界杯后又失去諾伊爾的情況下實現(xiàn)的,甚至這兩場比賽使用的前鋒都是舒波-莫廷(馬內(nèi)近期才康復(fù))。而卡恩在次回合比賽前接受《隊報》采訪時也談到了這點,拜仁最看重的是競技場上的成績。
相反,卡塔爾人治下的巴黎圣日耳曼,是他們自己歷史上從未有過的,也是法甲球隊過去很少見的。球隊是次要的,人們關(guān)注的就是那么幾個球星。
實際上,即使是《隊報》這樣的法國權(quán)威媒體,在報道上也很大程度是被卡塔爾時代的情緒左右。巴黎圣日耳曼在聯(lián)賽中懶洋洋地戰(zhàn)勝中下游球隊,有時候還玩一些不夠符合體育精神的花招,所有這些得到的批評并不充分。
人們更關(guān)心的是巨星故事,比如姆巴佩是否續(xù)約,他踢得開心嗎?梅西賽季末是否留下;內(nèi)馬爾會不會被趕走,他的夜生活是否影響了競技水平?或者,次一檔次的關(guān)注點是,球員的家里是不是又被偷了。
卡塔爾人在購買巴黎的建設(shè)早期,試圖移植意大利俱樂部文化,但他們移植過來的是意大利俱樂部最糟糕、最落伍的一面:例如沒有一個強大的、能夠使用現(xiàn)代科技手段的選才部門,一切依賴體育經(jīng)理的手機;例如無所謂球員私生活成為新聞熱點(伊卡爾迪請假回米蘭追老婆,內(nèi)馬爾各種派對等等);又或者俱樂部賽季中的競技話題被球星續(xù)約肥皂劇全面蓋過。
這像是一種常見病。沒有文化的人,想要學(xué)習他者,他的選擇往往會是最糟糕的那一種。恰恰因為法甲整體競爭水平太低,最糟糕的選擇也可以被容忍,同時在被容忍中被放大。巴黎在以各種輕松無懸念(或者自己刻意去制造懸念)的方式贏得越多法甲冠軍之后,越會不情愿去改掉自身的各種毛病。
說得更遠一些,卡塔爾人選擇了法國作為投資足球的第一個歐洲根據(jù)地,不是因為法國足球最現(xiàn)代、最發(fā)達,而是因為法國政壇腐敗好辦事。薩科齊把普拉蒂尼叫到愛麗舍宮,卡塔爾申辦世界杯立即有了眉目。金錢留下姆巴佩還不把穩(wěn),那就請馬克龍出馬打電話。
但這些都不足以讓巴黎圣日耳曼成為一支在歐冠賽場上擁有強大競爭力的球隊。權(quán)力和金錢能夠給競技提供附加值,但在歐冠這種激發(fā)所有人榮譽感的賽場,權(quán)力和金錢提供的附加值也是有限的。
同時,作為土豪投資者,卡塔爾人也迷失在“讓大家爽”還是“讓自己爽”這兩者的矛盾中。2022卡塔爾世界杯上,讓梅西披上黑袍接受獎杯,這是“讓自己爽”的一次極致表演,但這個決定損害了梅西和世界足球。
一件代表專制權(quán)力的黑袍,蓋住了這名歷史巨星在賽場上贏得至尊勝利最神圣的披掛——藍白色阿根廷球衣。或許卡塔爾人可以把這件黑袍解釋為“文化”,但這恰恰體現(xiàn)的是他們對“文化”本質(zhì)理解上的錯位,把文化理解為權(quán)力的表達。巴黎圣日耳曼在競技場上的荒唐失敗,就像是披著天價黑袍炫富秀權(quán)力,卻不知道一直自己把自己裹著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