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駐意大利記者 沈天浩

舍甫琴科又一次回到了米蘭城。幾天前，他出現在圣西羅的看臺上，作為米蘭德比歷史上進球最多的球員，這一次他對球隊的命運無能為力。舍瓦的思緒回到了24年前，當時的他還是個22歲的烏克蘭小伙。安布羅西尼是舍瓦在米蘭的室友，他給舍瓦買了一本意大利語詞典，而后者學會的第一句意大利語，是“把遙控器給我”。舍瓦說道：“那支米蘭是一個家庭，我們享受在一起的時光，并渴望一起贏球。”

預言、宿命與圣誕樹

舍瓦回憶起剛剛來到米蘭內洛的場景：“馬爾蒂尼、科斯塔庫塔和阿爾貝蒂尼馬上向我敞開了心扉，這讓我很好地融入球隊，也很快了解了意大利的足球和文化。在我效力米蘭的第一年，科斯塔庫塔始終陪伴在我的左右。迅速融入這個環境之后，我得以發揮出最佳水準。我還記得在羅馬奧林匹克球場，對陣拉齊奧的那個帽子戲法，我對陣日后的隊友內斯塔，打入了精彩進球！”

“我渴望成為一名更強的球員，這也是為了我的國家。我的前輩扎瓦羅夫和米哈伊利琴科先于我來到了意甲，但他們未能在亞平寧書寫歷史。我希望能夠為未來的烏克蘭球員指明道路。”舍瓦的愿望實現了。2004年，他在夏天收獲了意甲冠軍和聯賽最佳射手，又在半年后率領烏克蘭在獨立后第一次挺進了世界杯決賽圈。年底，舍瓦接到了一通電話，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金球獎）這是我孩提時代的夢想。我看著布洛欣和別拉諾夫踢球長大，后來的偶像則是范巴斯滕。夢想實現讓我非常高興，但我必須感謝隊友們、米蘭和國家隊。烏克蘭殺入世界杯是歷史性的成就，而我們最終被意大利淘汰，或許也是命運。當年，布拉伊達帶著一件紅黑間條衫來見我，說服我來到米蘭。他通過翻譯對我說，自己特意準備了這件球衣，因為穿著它能讓我獲得金球獎。”

然而，當加利亞尼第一次現場考察舍瓦時，烏克蘭人卻踢得很差，但命運還是將他帶到了米蘭。“起初，我代表基輔迪納摩參加各種比賽，有一次來到意大利，也造訪了米蘭城，去了大教堂廣場和圣西羅。當時看著這座球場，我就在想，我肯定還會回到這里。”

“2003年的歐冠征程對我來說尤其重要，因為那個賽季對我來說并不容易。賽季剛開始我就受傷了，休息了三個月。此外，卡洛（安切洛蒂）還改變了陣型，之前我們是踢雙前鋒的，可他發明了那個所謂的圣誕樹。說實話，我并不喜歡這個主意，但這個陣型確實收到了成效。我苦苦等待著機會，等到歐冠對陣皇馬賽前，卡洛對我說：‘這是你的機會，把握好它。’卡洛是個偉大的教練，他到哪里都能成為贏家，他與球員們的關系是無與倫比的，總能賦予球員們額外的動力。我還記得魯伊·科斯塔的那腳精妙助攻，我進了球。”

射手王的德比記憶

舍瓦的恩師洛巴諾夫斯基說過，足球場上需要10%的天才+90%的努力工作。關于洛巴諾夫斯基，舍瓦動情表示：“在我的人生中，有幾個人徹底改變了我，我對他們永遠感激，洛巴諾夫斯基就是其中之一。他鍛煉了我的紀律性、犧牲精神和強壯的身體，靠著自己的備戰方法論，他總能讓自己的球隊更上一個臺階，當年的基輔迪納摩是一支不錯的球隊，洛巴諾夫斯基將我們帶到了歐冠半決賽。”

舍瓦在2003年隨米蘭贏得歐冠，彼時洛巴諾夫斯基已經去世。舍瓦帶著大耳朵杯來到了恩師的紀念碑前。“洛巴諾夫斯基當年的夢想就是贏得這座獎杯。此外，他還很喜歡意大利足球，也非常關注米蘭。在國家隊集訓期間，他會問我關于意大利足球的各種細節，我們能聊五六個小時！”

還是在2003年夏天，舍瓦的頭球為米蘭帶來了另一座錦標：歐洲超級杯。“別忘了，我們可是擊敗了穆里尼奧的波爾圖！當時魯伊的狀態真的很好，他的傳中準確地找到了我。和魯伊踢球，最困難的是在他繁多的假動作中，理解他真正送出傳球的時機。一旦他傳出皮球，一切就容易得多，你只需要把球送入網窩。”

談到舍瓦的米蘭生涯，“德比”是個繞不過的詞。直至今日，也沒有任何球員能夠在米蘭德比中比他進球更多。舍瓦回憶道：“我剛剛來到米蘭，就總是聽人們聊德比。《米蘭體育報》組織了一個活動，三個米蘭球員，三個國米球員，米蘭這邊是我、維阿和比埃爾霍夫，國米則是羅納爾多、維埃里和薩莫拉諾。米蘭下起大雨，不過我們都準時前來，除了喬治·維阿。等到維阿終于姍姍來遲，我發現他穿了一身軍裝！從那時起，我才真正理解了米蘭德比的意義。”

在舍瓦對陣國米打進的14粒進球中，2002-03賽季歐冠半決賽的那一粒，自然是分量最重的·。“當時，氣氛無比緊張，有些人甚至睡不著覺。這當然可以理解：米蘭德比此前從未出現在歐冠賽場上，沒有人希望成為輸家。對于中鋒來說，這種比賽留給你的時間和空間都極其有限。我的對手是科爾多巴，他很強，也很快。我讓西多夫抓住時機給我傳球，皮球來得恰到好處，我卸下皮球，射手的直覺——進球！卡納瓦羅也很棒，他跑得快、跳得高、預判精準，我只能嘗試著通過假動作，試圖讓他失去平衡。”

“這一次米蘭要贏！”

舍瓦此番回到米蘭，又恰好在本賽季歐冠德比的兩回合之間。如何管理這種巨大的壓力？“這當然是個考驗。不過在當時的那支米蘭，有加圖索這樣的斗士，當你看到這樣的球員時，你自然而然地也希望為球隊奉獻更多。另一方面，我總是試著去從經驗更豐富的球員身上學習，比如馬爾蒂尼和科斯塔庫塔，他們經歷過這樣的時刻，知道如何應對壓力。不過說實話，我個人很喜歡這種壓力，我就是為這樣腎上腺素飆升的時刻活著。”

德比首回合的比賽，又為舍瓦留下了什么印象？舍瓦首先嘆了口氣。“我是個樂觀主義者，我相信在生活中需要保持樂觀。對米蘭來說，球員們首先得忘記首回合德比上半場的噩夢，下半場的反應是個不錯的信號。只要米蘭能找到正確的比賽戰略和高昂的士氣，就依然有晉級的機會。”米蘭和安切洛蒂在伊斯坦布爾重逢，這樣的劇情還有機會上演嗎？“其實只有你們記者喜歡渲染巧合的劇情！不過我樂于看到米蘭回到伊斯坦布爾，并且這一次要贏球！”

足球場上的“戰爭”發生在圣西羅，而基輔附近的伊爾平和布查，遭遇的則是真正的戰爭。前段時間，舍瓦回到了烏克蘭。“我為自己的國家感到驕傲。足球代表著一種希望，體育能夠將人們團結在一起。在伊爾平，我看到孩子們在一座完全被摧毀的球場里踢球，在一座遭受了戰爭襲擊的城市生活——孩子總歸是孩子，他們需要尋求歡樂，而我們需要一座球場，這不只關乎體育，更是一種療愈。在烏克蘭，我見到了一個6歲的女孩子，炸彈帶走了她的父母和她的一條腿，但她還是選擇踏上球場。當她開始踢球時，臉上終于浮現出笑容。”為了這種笑容，舍甫琴科正在以另一種身份努力，并且——他還在不斷進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