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黃思雋

拜仁股份有限公司董事會主席（CEO）卡恩和體育董事薩利哈米季奇下課，董事會副主席德雷森晉升為主席，原董事會主席卡爾-海因茨·魯梅尼格回歸。不到一周之內，拜仁“回到未來”，回到了由烏利·赫內斯與魯梅尼格掌權的“兩巨頭時代”。不同的是，如今無論是赫內斯還是魯梅尼格，身份都只是公司監事會成員。已經67歲的魯梅尼格就強調：“我不會去做的就是干預運營。”真的嗎？

卡恩下臺，“敵人”上位

相比于拜仁在上周六下午的德甲最后一輪戲劇性地逆轉多特蒙德而實現11連冠，拜仁高層地震所制造的熱度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至今還在持續升溫。拜仁公司監事會的例會原定于5月22日，但后來推遲到賽季結束后的30日才召開。表面上看是避免干擾球隊爭冠，實際上卻是暗渡陳倉。在聯賽最后一輪之前的那個周四（25日），監事會主席海納和副主席赫內斯就當面通知卡恩和薩利下課。顯然，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直到拜仁做客科隆的比賽臨近結束的時候，才有媒體在網上流出卡恩和薩利打包下課的消息。而在終場哨響后，拜仁的官宣也迅速出爐。

5月27日，薩利哈米季奇與俱樂部主席兼公司監事會主席海納（左），以及董事會副主席德雷森（右）一同在科隆督戰。

沒有出現在科隆萊茵能源球場的卡恩很快就在推特上發言，推文的核心意思顯然不是祝賀球隊奪冠，而是強調自己是“被俱樂部禁止”隨隊出征以及參與慶祝活動——并不是如俱樂部所解釋的那樣得了感冒。為什么同為賽前就收到下課通知，薩利可以堂而皇之地繼續以高層身份出現在萊茵能源球場并參與慶祝，而卡恩卻被剝奪了這一權利？外界不禁浮想聯翩。

翌日，關于卡恩在跟海納以及赫內斯對話期間“暴怒”的報道出街，但卡恩立即發推辟謠，“我在周五接到了海納的電話，他將決定告訴了我。那是一次冷靜和實事求是的對話。我只是想知道動機，為什么要提前做這個決定。周六上午，我得到了信息，我不能去看比賽。我平靜地接受了這一決定。”

不過，在上周日中午拜仁所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上，海納證實了媒體的說法，“跟哈桑（薩利哈米季奇）的談話非常順利，我們達成了協議，然后讓他前往科隆。我們跟奧利弗（卡恩）進行了相同的對話，但他非常激動，我們無法得出心平氣和的結論。之后我們在周五召開了監事會特別會議，決定解雇奧利弗，而且不讓他前往科隆。”赫內斯后來在接受本周一出版的《踢球者》雜志獨家專訪時也證實，與卡恩的對話“不愉快”。

拜仁由卡恩與薩利哈米季奇領導的時代戛然而止。

究竟是誰在撒謊？其實都沒有。卡恩的辟謠其實是避重就輕，他只是強調自己在上周五跟海納通電話時情緒穩定，而他“暴怒”其實是發生在一天前的面對面談話期間。本周三出版的《體育圖片》雜志披露，這場“不愉快的對話”發生在赫內斯位于慕尼黑市中心的住所。在上周四上午11點左右，赫內斯和海納首先在那里跟薩利談話，雙方很快就達成了分手協議。

隨后卡恩來到。不同于薩利，卡恩對于監事會的決定表示不解，還指責監事會在過去幾周沒有給予他支持。正是因為卡恩不合作，監事會在第二天召開了視頻特別會議，決定禁止卡恩繼續以俱樂部代表身份出席活動。而且由于在上周六上午沒能打通卡恩的電話，海納是通過電子郵件將“禁賽”通知發給卡恩。

監事會對卡恩實施“禁賽”的一個關鍵原因是卡恩與他的繼任者德雷森不睦。《踢球者》披露，卡恩在與海納以及赫內斯對話期間，對德雷森進行了言語上的攻擊。而《圖片報》則指出，卡恩與德雷森之間一早就有隙。身為董事會副主席（主管財務與審計），德雷森是卡恩在俱樂部內部的最大批評者。尤其是對于卡恩所主導的俱樂部戰略“AHEAD”，德雷森并不認可。

《圖片報》還指出，在今年年初主場對科隆的比賽中，卡恩與德雷森之間的矛盾就肉眼可見。當時兩人照常坐在VIP看臺上，兩人之間相隔了一個位置——一般是薩利坐的。那場比賽，拜仁開場就0比1落后，直到第90分鐘才依靠基米希一腳世界波絕平了1比1。而在基米希進球之后，拜仁一眾高層都開心鼓掌，海納還站了起來，德雷森則轉過身去伸出左手想要跟卡恩慶祝，卡恩卻雙臂交叉挽在胸前，一點兒都不高興（如下動圖）。

既然卡恩與德雷森本就不對付，如今還決定趕走卡恩而扶正德雷森，那么可以想象，卡恩可能會在公開場合有一些針對德雷森的舉動，于是監事會就干脆不讓卡恩繼續代表俱樂部露面了。當然，卡恩下臺并非德雷森從中作梗，因為這位已在拜仁董事會工作超過10年的財務專家早在去年9月就決定不再續約，將在本賽季結束后離開拜仁，原計劃是前往德國足球職業聯盟（DFL）出任CEO。而直到上周，坊間才突然流出了德雷森將接替卡恩的消息。德雷森在上周日中午的那場新聞發布會上披露：“海納在周五晚告訴我，監事會想聘請我為CEO。海納先生和我在過去幾天聊了很多。當你有機會成為德國最大俱樂部的CEO，這可是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機會。我不需要考慮太久，立即就答應了。”

卡恩的顧問們制造“糟糕氣氛”

拜仁監事會沒有等賽季結束就迫不及待地通知卡恩和薩利下課，意味著逆襲多特蒙德而驚險保住德甲冠軍的結果根本就不重要。赫內斯甚至說：“就算我們成為三冠王，還是會做這個決定。如今重要的是讓俱樂部得到安寧。”

其實早在拜仁官宣解雇卡恩之前，德國媒體當中就已經流傳了許多不利于卡恩的說法，而這些消息可能就是拜仁高層（尤其是監事會）故意捅出來。在這其中，關于拜仁在卡恩治下失去了以往那種大家庭的氛圍是最主要的控訴。赫內斯如今也親口承認了這一點，他指責卡恩背后的顧問團隊導致俱樂部出現了“可怕的糟糕氣氛”，令拜仁形象受損，甚至有球迷組織請求俱樂部改變這一狀況。

身為卡恩心腹的馬特斯（左）也被掃地出門。

于是除了卡恩，他的親信莫里茨·馬特斯也被掃地出門。對于馬特斯這個名字，此前外界不甚了解。他并非球員或教練出身，而只是一個商人，當初跟卡恩一同創立了Goalplay這家以門將培訓為主業的公司。卡恩在2020年初回歸拜仁加入董事會，在時任主席魯梅尼格身邊學藝，準備在兩年后接班。而僅僅9個月之后，馬特斯也加入了拜仁，當上“職員主管”，即辦公室主任。以馬特斯的履歷，如果沒有卡恩這層關系，很難想象他可以空降到這個位置。

2021年9月，即卡恩（比原計劃提前半年）接替魯梅尼格而成為董事會主席后僅僅3個月，負責俱樂部戰略和國際化事務的董事瓦克爾離任。自那之后，卡恩接管了戰略事務，而國際化事務名義上交由負責贊助商和活動事務的董事安德烈亞斯·容負責，但馬特斯也深度參與其中。例如拜仁在海外的三個辦公室——紐約、上海和曼谷的事務都是由馬特斯主管。此外，記者要跟卡恩做采訪，首先也要通過馬特斯去預約。顯然，赫內斯口中那些破壞俱樂部氣氛的顧問里面，馬特斯首當其沖。

拜仁“摧毀”一代偶像

赫內斯承認，如今回過頭來看，聘請卡恩為CEO是一個錯誤，“奧利弗是一個很聰明的人，跟他交流很有趣。令人很失望的是，我原以為以他的個人能力，他可以事必躬親，結果他卻被顧問們團團圍住。”換言之，拜仁本賽季令人失望的競技表現，尤其是3月國際比賽周換帥后的混亂局面，只是卡恩下課的導火索，而不是根本原因。你甚至可以認為，拜仁過去兩個月這種自上而下、場內和場外集體失控的局面，只是為了給解雇卡恩創造充要條件。

身為曾經的“世一門”和拜仁隊史最偉大的領袖球員之一，卡恩以這種方式被掃地出門，著實令人唏噓。如果說當初卡恩和薩利將納格爾斯曼趕走的方式缺乏人情味，甚至有損拜仁形象，那么如今監事會趕走卡恩的方式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令（那些看著卡恩長大的）球迷反感。也曾是職業球員的阿克塞爾·卡恩就替弟弟打抱不平，“我們德國一直在摧毀偶像：博里斯·貝克爾，邁克爾·舒馬赫，不管他們叫什么。奧利弗的名聲在這幾個月以來一直被破壞，每一個帶來負面影響的決定都跟他捆綁在一起。這實在太過分了。”

對于弟弟的遭遇，阿克塞爾·卡恩非常生氣。

阿克塞爾·卡恩指責拜仁“蓄謀已久”，只是在等一個下手的時機，“他們一早就想好了怎樣去替代奧利弗。”在他看來，弟弟下臺屬于兩代人之間的沖突，“奧利弗只是想做一些他覺得合適的事情，赫內斯自然不認同。”對于拜仁當前的亂局，阿克塞爾·卡恩認為最大的責任人并非自己的弟弟或薩利，“有一個人絕對有責任。就是那個將布拉佐（薩利）、奧利弗和海納帶到俱樂部并扶正他們的人。他就是烏利·赫內斯！而這種缺乏尊重、令人反感和懦弱的行事方式，對于拜仁來說并不新鮮。”

相比于哥哥，“獅王”截至目前為止的公開表態還算冷靜。與科隆比賽翌日，卡恩向《圖片報》表示，等事情冷卻之后，他就會跟赫內斯他們“平靜地交流一切”，“每個人肯定都可以理解，對于昨天無法跟球隊在一起我感到失望。”而赫內斯則表示：“我非常尊重他這個人，球員時代他作出了很大貢獻。盡管他在CEO的位置上辜負了期望，但我的門永遠會為奧利弗敞開。”

體育董事空缺，魯梅尼格出手

如果說回歸拜仁3年半之后就黯然下臺的卡恩淪為輸家，那么在體育主管和董事位置上坐了6年的薩利，在離開之際還算是打了一場勝仗。畢竟無論是在科隆還是瑪麗廣場，他都得以跟全隊以及球迷一同開心慶祝。而且賽后在更衣室內向球隊道別的時候，他還得到了全隊為其起立鼓掌的英雄待遇。相比于卡恩下課的復雜理由，薩利為本賽季如此糟糕的競技發展埋單不難理解。正如2011/12賽季拜仁屈居“三亞王”之后，赫內斯指定的接班人內林格爾就立即被解除體育主管職務，畢竟薩利是拜仁的競技事務第一負責人。

薩利哈米季奇在科隆穿上了奪冠T恤，還得到了球隊的掌聲。

不過據Sport1報道，薩利的下課其實并沒有表面上看那么簡單，而是跟魯梅尼格的回歸有直接關系。2020/21賽季薩利與時任主帥弗利克爆發矛盾期間，魯梅尼格就與薩利產生了裂痕，但當時赫內斯站在了薩利那一邊。而如今赫內斯不得不放棄對薩利的支持，為魯梅尼格的回歸創造條件。在周二晚的監事會例會上，魯梅尼格正式加入到9人監事會。他接替的是米夏埃爾·迪德里希博士，后者以德雷森接班人的身份在4月進入了董事會，并將從7月1日起成為副主席和財務董事。

現年67歲的魯梅尼格在1974到1984年間以球員身份首次為拜仁效力，是隊史最偉大球員之一。1991年，他回歸俱樂部出任副主席。而自從股份有限公司2002年2月成立以來，他就一直擔任董事會主席職務，直到2021年6月30日退休。對于時隔兩年后回歸，魯梅尼格強調自己的角色跟以往不同，畢竟“負責運營的是如今以德雷森為首的董事會。我們希望可以盡快找到體育董事或主管的解決方案。我會以監事的身份為俱樂部出謀劃策，并且予以監督。”

那么在薩利接班人到位之前，魯梅尼格真的不會插手轉會事務嗎？他補充道：“對話和談判是董事會主席和體育董事或主管的工作，但在后者沒有到位之前，烏利和我，連同海納、德雷森以及教練（圖赫爾）會共同處理這些事情。”換言之，至少在回歸初期，魯梅尼格絕非一個普普通通的監事會成員。在今夏的組軍事務上，他和赫內斯會重新像以往那樣擁有絕對的話語權。畢竟相比于并非職業球員或教練出身的德雷森和海納，赫內斯和魯梅尼格在競技事務上顯然更加權威和專業。擺在“兩巨頭”面前的工作頗為艱巨，全世界都知道拜仁亟需一個高水平中鋒，而6號位也有補強的必要。同時，兩位2018年世界杯冠軍隊主力后衛帕瓦爾和盧卡斯·埃爾南德斯均萌生去意，兩人的合同都只剩一年，今夏是套現的最后機會了。

魯梅尼格與赫內斯在看臺上指點江山的畫面又要重現了。

當然，對于拜仁在沒有體育董事或主管的情況下組軍，外界不需要太過擔心，畢竟赫內斯是德國足球史上最成功的經理，沒有之一，而魯梅尼格也在轉會事務上擁有極其豐富的經驗，何況拜仁對于類似局面并不陌生。當薩默爾在2016年7月辭任體育董事，拜仁就花了長達一年時間才找到薩利這個繼任者。在那期間，球員買賣主要由魯梅尼格、德雷森以及時任技術主管雷施克負責。

如今，薩利的副手、技術主管內佩仍然在崗。拜仁高層在周三開了組軍會議，內佩也參與其中，相信他也會發揮重要作用。對于薩利的接班人，赫內斯表示他們不會著急做決定，但也不會再像上一次那樣花上一年時間才填補空缺，預計最晚會在圣誕節之前就給出答案。由于目前董事會的3名成員（德雷森、迪德里希和安德烈亞斯·容）都不是運動員出身，相信拜仁會在體育董事（或主管）這個位置上聘請一個“懂球”的人，目前盛傳萊比錫RB體育總經理埃貝爾和法蘭克福體育董事克勒舍是兩大熱門。

下賽季，圖赫爾與內佩（左一）還有可能繼續共同坐在拜仁替補席上。

盡管外界一度盛傳，圖赫爾在失去卡恩和薩利這兩位最大支持者后會考慮辭職，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兩巨頭”對圖赫爾非常支持。其實早在2018年初尋找海因克斯接班人的時候，圖赫爾就是魯梅尼格的“A方案”。魯梅尼格表示：“我相信圖赫爾會在拜仁成為非常成功的教練。毫無疑問，他的開局并不容易。但從納格爾斯曼換成他所帶來的不安，也讓他的工作變得更加困難。這在公眾里產生了爭議，也造成了球隊的不安。”

與赫內斯一樣，魯梅尼格也強調在經歷如此動蕩不安的一個賽季之后，重要的是讓拜仁恢復安寧。魯梅尼格表示：“我們必須讓俱樂部迅速重歸平靜。我自己也曾是球員，我知道這是什么一回事。不安會傷害到球隊。球隊必須信任俱樂部，而俱樂部也必須信任球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