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特派記者沈天浩發自伊斯坦布爾
“宮殿空寂,噴泉不語,古樹枯敗,朽木入泥……伊斯坦布爾,伊斯坦布爾!大移民路上最后一個死亡營地。”
1905年,俄國詩人蒲寧用這樣的文字,描繪他眼中的伊斯坦布爾。那時候的伊斯坦布爾屬于夕陽西下的奧斯曼帝國,列強間的權力角逐已經在這座都市展開。一個多世紀之后,伊斯坦布爾是現代土耳其的最大城市,由于該國大選剛剛結束不久,紅色的星月旗在亞洲區的于斯屈達爾、歐洲區的加拉塔和靠近球場的巴沙克希爾都隨處可見。平日里的伊斯坦布爾也是這樣嗎?由于不生活在這座城市,我沒法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同在“故鄉”為異客
今天的伊斯坦布爾,很難讓人想到“空寂”這樣的詞匯。恰爾汗奧盧在賽前發布會上表示,很多隊友都·問了他關于伊斯坦布爾的問題。在國際米蘭的土耳其中場眼中,伊斯坦布爾“是座人口1500萬的大都市,有著非常獨特的氣氛”。決賽場上有兩名廣義上的土耳其人:恰爾汗奧盧和京多安,他們都在球隊進軍伊斯坦布爾的路上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
恰爾汗奧盧堅信,土耳其人一定會為自己加油,因為他選擇了為土耳其出戰,而京多安則身披德國戰袍。他說得有道理嗎?或許,但兩人的成長經歷實際上并無太多不同。恰爾汗奧盧出生于曼海姆,京多安則來自蓋爾森基興,他們都是德國數百萬土耳其移民大軍中的成員。德國的土耳其烤肉卷,味道比意大利的要美味得多,但制作方式上和土耳其本土的烤肉店又有著明顯區別。恰爾汗奧盧更喜歡哪一種?
實際上,對于伊斯坦布爾這座大都市來說,恰爾汗奧盧也是異鄉人。他在德國出生成長,祖輩來自土耳其東北部的巴伊布爾特,那里距離特拉布宗更近,離伊斯坦布爾則有一千多公里。沒關系,伊斯坦布爾向來對異客張開懷抱,勒柯布西耶曾經說過:“伊斯坦布爾有種紐約式的魅力”——那還是20世紀初的事情?,F如今,伊斯坦布爾又一次變得極度國際化,在佩拉區的酒吧街,英語在一個世紀后再次成了通行語言。
伊斯坦布爾是馬爾馬拉海濱的紐約嗎?這座城市對外來客有著獨特的包容方式。和紐約一樣,伊斯坦布爾由很多個片區組成,這些片區在博斯普魯斯海峽兩岸的山丘中星羅棋布——從城市規劃的角度來說,伊斯坦布爾更像是一座群島。決賽前幾天,歐足聯已經給記者們發去消息:“請在比賽當日盡早前往球場,伊斯坦布爾交通的時間成本,幾乎肯定會比你預想中要高得多!”
歐足聯沒有說謊。從我在佩拉區的住處,到巴沙克希爾區的阿塔圖爾克球場,如果搭乘地鐵的話需要換四條線。歐足聯將歐冠決賽球迷節的活動,安排在了濱海的耶尼卡珀公園,那里有著大片的綠地,但距離球場非常遠。耶尼卡珀公園的位置,讓我想到半年前卡塔爾世界杯時的多哈濱海路,但耶尼卡珀公交樞紐附近破敗的窄街、高架橋旁邊的汽修五金店、通往球迷公園路上揚起的泥土,又提醒著我這里當然不是多哈——伊斯坦布爾要復雜得多。
“新羅馬”為新王加冕
回到蒲寧的詩句吧,伊斯坦布爾是“最后一個死亡營地”嗎?或許是的。國際米蘭倒在了終極夢想實現前的最后一刻,以一種相當悲壯的方式。在漫長的征途中最后一個倒下,是否算得上一種另類的榮譽?在耶尼卡珀的球迷公園,你可以看到其他30支歐冠正賽球隊的球衣,他們早在這場決賽之前就成了鋪墊。瓜迪奧拉在賽后說:“我首先要祝賀國際米蘭,祝賀他們的表現。沒有詞語能夠形容丟掉冠軍的痛苦,但他們是歐洲第二好的球隊——這是非常了不起的。”
國際米蘭曾經三次打破歐冠決賽對手的三冠王夢想,這一次則成了曼城三冠功成的背景板。瓜迪奧拉在伊斯坦布爾,戴上了屬于自己的第三座歐冠獎牌。十幾個世紀之前,伊斯坦布爾曾經被冠以“新羅馬”的名字,而瓜迪奧拉第一次率隊捧得大耳朵杯,其實是在“舊羅馬”——那是2009年。僅僅兩年之后,瓜迪奧拉就贏得了自己的第二座歐冠,他或許沒想到第三座要讓他等12年。
最近幾年里,瓜迪奧拉一直在盡力淡化歐冠的重要性。他在決賽之后又一次表示,曼城本來有可能輸掉這場比賽,國際米蘭在最后幾分鐘踢得比自己的球隊更出色,但即使今晚折戟,瓜迪奧拉也依然是那個瓜迪奧拉,曼城也依然是那個曼城。不過,在今晚贏得歐冠之后,瓜迪奧拉再也不會被記者們問及“什么時候帶曼城拿歐冠”的問題了。曼城主帥在發布會上表示,他對此感到非常高興,也希望人們終于可以真正欣賞他的球隊在過去幾年間取得的成就,因為在6年內贏得5座英超是令人難以置信的。
當然,瓜迪奧拉也明白,如果全世界都覺得你必須要贏得歐冠,才能與“偉大”這個詞嚴絲合縫,那你必須要接受公眾的觀點。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伊斯坦布爾的這個夜晚是決定性的,它彌合了瓜迪奧拉執教履歷中僅存的一絲裂縫,讓這支曼城正式加入史上最強大球隊的行列。伊斯坦布爾見證了一段新的歷史,這符合這座城市在過去兩千年間承載的重要角色;伊斯坦布爾也見證了一個被命運擊敗的輸家,這符合這座城市無情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