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駐意大利記者 小五

講話沉穩有條理，思路清晰，坐在沙發上重心向后，雙臂架在靠背上，時不時地翹起二郎腿，兩手交叉搭在胸前，一副大佬的模樣。相信瓊托利在年輕時觀摩了不少馬羅塔的錄像，擔任尤文圖斯競技部門負責人還不到一年，瓊托利似乎把馬羅塔的一切都學了去，仿佛在尤文已經掌舵了很久。

尤文人，命中注定

成為《米蘭體育報》組織的特倫托體育節的座上賓，瓊托利的身份已經從南部足球的發言人變成了北部足球的代表。這個身份的轉變過程很迅速，但看起來瓊托利的血液里早已融進了黑白兩色，說瓊托利命中注定成為尤文人應該毫不為過。

訪談從一輛大巴車的話題開始，這不是他第一次聊到這段童年的經歷。他上一次講述從小跟著父親乘坐大巴車從家鄉附近的普拉托前往都靈朝圣的經歷后，很多當地尤文球迷給他冠上了“戈博”的稱號，在意大利語中這是“駝背”的意思。別隊球迷通常叫他們尤文蒂諾，而他們自己喜歡將這個有歷史意義的稱號送給那些老尤文人。

“我是從我爺爺開的酒吧開始的尤文球迷經歷，他們總是從早聊到晚，聊得熱火朝天，聊到讓我覺得在尤文肯定有特別偉大的經理、教練和技術人員。他們展現的熱情肯定是有緣由的，從那時開始我就愛上了尤文，并再也沒有放下過。第一次去球場的經歷我想不起來了，但我記得我們去皮斯托亞和佛羅倫薩看尤文的比賽，進球了也不敢大聲慶祝……”

很多資料顯示，瓊托利是佛羅倫薩人，但其實他出生在距離佛羅倫薩30公里的皮斯托亞。他的球迷記憶其實很好捕捉，皮斯托亞當地的球隊皮斯托亞人迄今為止只參加過一次意甲，那是在1980-81賽季，那時瓊托利只有8歲。巧合的是，他后來長期擔任體育主管的卡爾皮，同樣也是意甲歷史當中罕見的只停留過一個賽季的球隊。

因為距離的原因，他的父親帶著他只能更多地選擇身邊的城市去現場支持心愛的球隊，于是在主場中總是會多出幾位為尤文默默吶喊的“臥底”。和很多資深尤文球迷一樣，瓊托利最愛的那個時代有普拉蒂尼、詹蒂萊、塔爾德利、卡布里尼，這更加深了他“骨灰級”尤文球迷的身份。

瓊托利年輕時很擅長設計，也愿意去學習，以便將來當作職業。但他最終還是跟隨了內心的熱情，選擇了最鐘愛的足球，他的父親雖然是個狂熱的球迷，但也擔心這個沒有未來保障的職業。瓊托利是從踢球開始自己的夢想的，有意思的是，在訪談中，維耶里通過視頻送來了祝福：“瓊托利是我效力普拉托青少年梯隊的隊友，我們正在和阿利亞內塞進行一個巡回賽，4場比賽我進了8球，我們贏得了冠軍，他顯得非常興奮，說維耶里你太強了！他是一名后場自由人，用老派的方法去防守，對球員拳打腳踢，開玩笑的……我對他現在的成就感到特別高興，這是他應得的。”

維耶里和瓊托利有一個共同點，內心都是一個尤文球迷，盡管為其他球隊甚至是死敵效力多年，但內心仍保持著對尤文的初心。不同點是，做球員的水平差距太大了，瓊托利常年效力低級別聯賽，最高也只摸過意丙的門，2009年宣布退役，“維耶里閱讀比賽的能力很強，我那時踢得不好，經常需要他幫我一把。我是個不錯的中低級別球員，但你要玩F1沒有好的發動機是不行的，我就沒有好的發動機，所以我時常在思考退役后得干點什么，現在就是在繼續從事這項運動，我還想繼續下去。”

瓊托利在球員時代還和尤文交手過：“那是發生在著名的羅納爾多點球爭議之前（注：1998年4月26日，尤文圖斯1比0擊敗國際米蘭），我效力的因佩里亞和尤文圖斯有場友誼賽。我記得里皮警告我對因扎吉要謹慎點，因為擔心他會受傷。偶爾我還與他談論這個話題，昨天我見到了因扎吉，我們互相開了玩笑。那時我帶著我爸爸去看比賽，他是尤文圖斯的狂熱球迷。我很懷念與他分享這些時刻，他會為我感到非常驕傲的。而我媽媽如今則告誡我，要小心對待這個他們曾經熱愛并持續熱愛的俱樂部。”

天生的管理者

能不能吃這碗飯，有時候在年輕時就決定了，由天賦決定的，但也有一部分人，直到快退役了才發現自己原來更適合做經理，“我在球員生涯的最后幾年，已經開始成為主帥在場上的一個助手了，我發現自己已經在承擔管理的職責，不能說負責轉會市場，但已經開始給一些建議。前一陣我看到自己一個1996年的文章，里面寫著我想成為體育經理，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是我媽媽幫我找到的，她留著我所有的東西。作為領導，我天生具有凝聚力。早在過去的年頭，我就在做管理，然后我意識到了這一點。對所有人來說，我都是一個天然的支持者。我認為我應該發出自己的聲音，因為我代表著一個重要的俱樂部，但我不喜歡出風頭。我更愿意思考我們，有人提醒我，尤文圖斯以“you”開始，以“us”結束（Ju-vent-us的拆字解讀），這讓我覺得很契合。”

球員經歷雖然談不上多么成功，但確實也幫到了瓊托利做經理時的工作。有一次他發現阿爾比奧爾在犯了兩次錯誤后顯得很沮喪，于是他找到阿爾比奧爾，“我覺得你在想著彌補一個隊友造成的失誤，他問我是如何察覺的，我說我好歹也踢過四五百場比賽呢！他問我在哪兒踢的，我說‘北部’，畢竟他是從皇馬過來的……（注：瓊托利不好意思提到具體的俱樂部和級別，只能模糊地說是在北部，同時皇馬跟意大利比也算南部球隊。）”

前面提到過，瓊托利曾在卡爾皮做過經理，那也是他成名的起點：“主席博納奇尼是第一個信任我的人。這段經歷讓我可以從基層認識足球，經歷足球俱樂部的日常，包括沖突與爭議，對基層每一名工作人員的管理。在我的腦海中，我的愿望本來是將球隊帶上意乙，而并非意甲，但到了那個時間點，形勢讓我們意識到了可以完成升級，總之他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瓊托利曾幫助卡爾皮創造奇跡，從意丁到意甲，卡爾皮用了5年時間。

訪談也特意請到了當年的功勛主帥卡斯托里進行視頻連線：“我是最初認識到你價值的人之一，我們一起升上意甲，多么美好的經歷！引進了那么多從低級別上來的球員，都是你完成的，我還記得你和我說引進一個快馬，拉薩尼亞……視頻里跑得巨快，我以為這是什么托斯卡納式的玩笑，但很快我就意識到這是真的，拉薩尼亞真的跑得和視頻里一樣快！”拉薩尼亞是瓊托利當年的杰作，讓卡爾皮僅花了7萬5千歐元敲定，日后他還入選了意大利國家隊。除此之外，還有萊蒂齊亞、小因西涅這些征戰意甲的球員們，雖然稱不上大手筆，但為日后挖掘克瓦拉茨赫利亞這種交易打下了基礎。

瓊托利補充道：“那個賽季我們贏得意乙，只丟了24個球，追平了尤文的聯賽紀錄。我們也是進球最多的球隊，但控球率是聯賽墊底，他們都不知道我們是怎么做到的，因為通常擁有更高控球率的球隊總是能獲勝。他是個能激發球員、讓球員發揮到極致的教練，我感謝他，那支球隊是非常本質的……”主持人打斷他：“好像尤文總是出現在你的故事里啊？”瓊托利笑道：“可能是命中注定吧。我是從地區聯賽挖掘的拉薩尼亞，他當時的經紀人是我當年的隊友布里亞斯基，曾經在尤文踢球。”主持人：“你看吧。”

接著主持人話鋒一轉，問起了作為經理的失敗操作：“失敗交易不止有一個……我們很經常犯錯，盡管我們一直嘗試避免犯錯。這就像你和女孩約會，一開始出去吃晚餐，后來把她帶回家，你才發現并不登對，她不會做飯不會洗衣服不會熨燙……有的時候，我從錯誤中也學到了東西，所以我也感謝他們。對于球員，我也需要了解他們的家庭，他們的成長故事，如果要盡量避免犯錯，就要盡可能多地收集信息。首先是我的情緒感知，之后是收集背景信息，再之后才是數據，而不是相反。”瓊托利雖然說是少壯派經理的代表，但顯然深受老派經理的影響，他的行為方式更傳統，他對失敗交易的比喻可能在舊時代的意大利社會很受歡迎，但放到現在是有些不合時宜的。

勤奮的“夜貓子”

瓊托利是在那不勒斯真正成為業內的明星經理的，因為克瓦拉和奧西門，因為聯賽冠軍：“冠軍當然是巨大的滿足感，回溯我們的起點，2015年我們在薩里麾下，之前已經有貝尼特斯打造的一套強大陣容……贏得冠軍是一個長久計劃的產物，迪洛倫佐五六年了，澤林斯基六七年了，還有馬里奧·魯伊。上賽季的冠軍陣容，我們只有兩名主力是新援，其他人是此前的賽季中逐漸引進的，迪洛倫佐和澤林斯基都是老將。斯帕萊蒂的工作非常出色，加圖索也打下了基礎，最后也需要一點運氣加成。其實2021-22賽季也有機會，但奧西門和迪洛倫佐在賽季中受了傷。與德勞倫蒂斯8年的共事？我很感謝他，他給了我充足的信任，肯給年輕經理機會。他不像外界描述的那樣，還是很可愛的，我們一起成長，他教給我很多東西，或許我也教了他一些東西，我跟他和他的家庭關系都很好，我感謝他們。”

在那不勒斯的8年之后，瓊托利終于實現了自己兒時的夢想，而且在這里，他遇到了自己托斯卡納的老鄉阿萊格里：“我平時睡得很晚，晚上的時候我會工作，給各種人打電話，包括主帥、經理團隊……在晚上，我獨自一人，無人干擾的情況下工作可以更高效，從晚上11點到凌晨1至2點。但我和阿萊格里打交道不會這樣，他睡得比較早，我們一大早通話，就沒這個必要了。我和阿萊格里之前并不認識，他的個性非常強烈，就像其他的頂級教練一樣，從來不找借口。他的個性能帶領所有人朝著一個方向前進，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他永不耗竭的激情。”

而對于賽季目標和轉會市場，瓊托利這樣說道：“讓我們看看一月是否有機會，我們的目標是重返歐冠賽場，但對未來不會設限。尤文的計劃如何吸引了我？我從小就是這支球隊的球迷。我看到英超和中東的資本狂飆，但尤文就是尤文，總會回到正確的道路上來，這需要時間。我們希望日夜工作，每天15小時，將尤文帶回本該達到的高度。”

來到尤文還不到半年，瓊托利似乎已經被阿萊格里同化了：“尤文的風格不夠娛樂？我覺得首要目標永遠都是贏球，這一點跑不了。在一些沒有贏下的比賽中，我們也會有一些積極的收獲，去盤點總結，進行分析。有時候你的防區風聲鶴唳，最終贏了球，這并不說明球隊的表現是合格的，我們也希望有運氣的加持。”一個命中注定的尤文人，先天契合的調性，瓊托利在尤文也注定會取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