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黃思雋

9月下旬，拜仁先是在聯賽中主場7比0橫掃波鴻，接著客場4比0淘汰德丙升班馬普魯士明斯特而闖入德國杯第二輪，為隨后周末客場對萊比錫RB的大戰做了不錯的體能和心理儲備。如今，當圖赫爾的球隊8比0打爆達姆施塔特后，外界普遍以為他們會以相同的方式從德國杯輕松過關，為周六晚客場對多特蒙德的“德國國家德比”養精蓄銳。

誰會想到，在托馬斯·穆勒順利地用全場第一次射門就首開紀錄后，一場超過20年才一遇的超級冷門竟從天而降。在德丙積分榜僅排在第15（倒數第6）的薩爾布呂肯先是在半場結束前扳平，然后在整個下半場被圍毆的情況下，利用唯一一次射門在補時第6分鐘絕殺！拜仁近4個賽季以來第3次止步于德國杯第二輪，也是征戰德國杯歷史上第4次被第3或更低級別聯賽球隊淘汰，上一次恰恰是23年前的同一天。

薩爾布呂肯球員瘋狂慶祝這場歷史性勝利。

圖赫爾這次不批球員了

2000年11月1日，拜仁以衛冕冠軍身份在德國杯第二輪被第4級別聯賽球隊馬格德堡爆冷淘汰。在尼日利亞前鋒奧福迪萊第66分鐘首開紀錄之后，替補出場的薩利哈米季奇在第79分鐘左腳勁射為拜仁扳平。點球決戰中，耶雷米斯和埃爾伯的射門連續被波蘭門將德雷謝爾撲出，4罰全中的馬格德堡以4比2爆冷晉級。但那個賽季，拜仁最終戲劇性地在漢堡壓哨保住了德甲冠軍，隨后又在歐冠決賽中互射點球擊敗瓦倫西亞捧杯。

以史為鑒，難道如今在德國杯第二輪重蹈覆轍，對于拜仁來說算是吉兆？圖赫爾顯然沒有心情想這個，他首先要向外界解釋，這場球為什么會輸，“有100種解釋，又或許沒有。”拜仁主帥表示自己沒有一個“聰明的解釋”，而且“超級失望”，“我們本想竭盡全力地前往柏林（決賽）。”

圖赫爾對于失利感到“超級失望”。

這已經是圖赫爾執教拜仁短短半年內第2次從德國杯出局了。4月初，拜仁在上賽季1/4決賽主場被弗賴堡淘汰，那是圖赫爾上任后的僅僅第2場比賽。那場的過程大同小異，也是拜仁順利地1比0領先（于帕梅卡諾第19分鐘接基米希的角球頭球破門），但弗賴堡很快就依靠赫夫勒的世界波扳平。而下半場，比賽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久攻不下的拜仁補時階段出現致命失誤：穆西亞拉竟在禁區內跳起用手臂阻擋赫夫勒的射門，赫勒利用點球在補時第5分鐘完成絕殺。

隊史首次在主場輸給弗賴堡之后，圖赫爾不僅抱怨對手“2次射門就進了2球（注：其實弗賴堡射門有10次，且4次射正）”，還批評穆西亞拉的手球太過業余，“你根本不允許這樣做，這是極其冒險的行為。”但這一回，當薩爾布呂肯真正做到了2次射正就打進2球，圖赫爾卻無意抱怨，也沒有點名批評某個球員要為失球負責，“我們贏是一起贏，輸是一起輸。現在不是指責任何人的時候，尤其是不會公開指責。”

問題究竟出在哪里？圖赫爾認為：“對于這種有侵略性的踢法，我們在適應上有問題。有幾個球員缺乏比賽節奏，你們可以看得到。我們本想讓比賽更多地在對方半場內進行。我們在上半場沒能做到，然后在下半場做得較好。”上半場沒踢好，下半場有改善，這就是圖赫爾拜仁的常態。但這一回，過去幾周的好運氣沒了。

重犯納格爾斯曼的幼稚病

圖赫爾利用這場比賽安排部分主力輪休完全在預料之中，他也必須這樣做，布納·薩爾（上一次首發是2021年8月25日客場12比0橫掃不來梅SV的德國杯首輪）、克雷齊希（職業生涯第一次首發）、特爾、穆勒和舒波-莫廷取代了馬茲拉維（生病）、萊默、科芒、穆西亞拉和凱恩（大腿后側肌肉不適，有過熱身但最終沒有換上）。那么，拜仁是不是因為輪換過大而輸掉比賽？似乎又不能這樣說，畢竟配合進球的恰是近期比賽時間很少的穆勒和克雷齊希，這一老一少為球隊注入了活力。反倒是本賽季開始以來狀態巔峰的薩內大失水準，而且與穆勒之間完全不來電。

完全不在狀態的薩內在對抗中難以占據上風。

在控球率接近七成的情況下，拜仁無法持續向主隊球門施壓，除了是因為場上球員狀態不夠興奮，也跟糟糕的場地條件有關。由于連日暴雨，路德維希公園球場的草皮變成了“菜地”，導致上周日薩爾布呂肯對德累斯頓迪納摩的德丙比賽延期，也使得這場杯賽一度面臨無法按期進行的危險。經過幾天的緊張補救，草皮才總算勉強符合比賽要求。考慮到接下來就是與多特蒙德的大戰，在如此糟糕的場地上面對敢打敢拼的對手，個別拜仁球員因擔心受傷而發揮不出應有水平完全可以想象。而德利赫特在穆勒進球后不久，就在鏟球時傷了右膝而不得不被萊默換下，無疑放大了這種擔憂。

于是隨著比賽進入到上半場尾聲，薩爾布呂肯通過高位逼搶，越來越多地形成對拜仁禁區的沖擊。在基米希和萊默先后化解了兩次禁區內險情之后，越踢越狼狽的拜仁還是失守了。補時階段，金玟哉在禁區前沿接諾伊爾手拋球后給克雷齊希送了一腳“刀山球”，出自勒沃庫森青訓營的盧卡斯·伯德立即從后上搶成功，接著與漢諾威96舊將施特勒互傳配合，然后反越位插入禁區右肋躲過金玟哉的鏟搶后倒三角助攻菲爾特青訓球員松特海默推入空門。

在這個控球率高達68%的上半場，拜仁只有3次射門與1次射正，跟對手持平。這一次，圖赫爾中場休息的調整沒有奏效。于是在60分鐘時，他用科芒、穆西亞拉和傷愈的格納布里替下薩內、克雷齊希和薩爾，改打由戴維斯、金玟哉和萊默組成的三后衛，格納布里和科芒分居兩翼，此前頂替德利赫特擔任中衛的基米希回到6號位。這次調整從場面而言可謂立竿見影，拜仁在最后半小時內掀起進攻狂潮，科芒和穆勒連續迫使從萊比錫RB租借而來的年輕門將施賴伯作出精彩撲救。

復出僅僅第2場，諾伊爾就當了“攝政王”。

拜仁下半場射門多達15次，但第2個進球遲遲無法到來。結果在補時階段，拜仁重犯了一年半之前歐冠1/4決賽次回合主場對比利亞雷亞爾的“幼稚病”，在明明可以等加時賽再解決戰斗的情況下被對手偷襲。更幼稚的是，薩爾布呂肯的絕殺并非來自防守反擊，而是中場右路的界外球。萊默突然離開防線去上搶京特爾-施密特未果，接著納伊菲在右路扛住戴維斯胸部卸下京特爾-施密特的斜傳，戴維斯沒有繼續緊逼，讓納伊菲得以從容地轉身直傳。出自奧格斯堡的齊韋亞反越位快速前插第一時間橫傳禁區，基米希奮力回追滑鏟攔截失敗。屬于萊默和科芒防區的后點出現真空，拍馬趕到的凱澤斯勞滕和因戈爾施塔特舊將高斯迎球左腳大力低射，皮球擊中跟前的隊友比亞達產生折射入網，令諾伊爾無可奈何。

補時超過8分鐘后，終場哨終于響起，薩爾布呂肯再次以“超級黑馬”身份載入德國杯史冊。2019/20賽季，這支曾征戰德甲5年的薩爾蘭州首府球隊，成為德國杯史上第一支打進半決賽的第4級別聯賽球隊。如今，他們先后淘汰了卡爾斯魯厄（德乙）和拜仁，成為16強當中唯一的德丙球隊。而隨著衛冕冠軍萊比錫（客場0比1負于沃爾夫斯堡）和20屆冠軍拜仁先后出局，科隆、弗賴堡和美因茨05也分別被低級別對手爆冷淘汰，德國杯1/8決賽只剩下斯圖加特、沃爾夫斯堡、門興格拉德巴赫、勒沃庫森、多特蒙德和法蘭克福等6支德甲球隊——上一次德甲球隊比例如此低是在1992/93賽季（勒沃庫森、法蘭克福、不來梅、多特蒙德、卡爾斯魯厄、紐倫堡），德乙反而有8隊，外加與薩爾布呂肯一樣來自薩爾蘭州的地區聯賽球隊（第4級別）洪堡。

冷門引爆潛藏危機？

拜仁名宿馬特烏斯認為，被薩爾布呂肯淘汰是拜仁自1994/95賽季首輪被第3級別球隊費斯滕貝格斯格羅伊特淘汰以來，在德國杯當中的最大恥辱，而他本人經歷過近30年前的那場驚天冷門。老馬認為：“這樣的事情也會發生在我們身上，但連續4次以這種方式從杯賽出局，對于拜仁來說是恥辱和丟臉。”

更加丟臉的是拜仁球員沒有在賽后集體謝場，只剩下穆勒、基米希、薩內、特爾、薩爾以及幾名小將來到球迷面前。穆勒對此非常生氣，“在足球里你可以輸掉比賽。而完全不能接受的是，最終只有三四名球員懂得如何尊重支持者。他們趕了幾百公里的路，在周中來客場比賽支持我們，你至少要給予他們一些回饋。這不是要求你鼓掌100次或者唱歌，而是要表現出尊重。這一點我們之前就在更衣室里討論過一次。今后我們會展現出不同的面貌。這當然是不可以接受的。”

2020/21賽季第二輪，弗利克的拜仁客場被德乙荷爾斯泰因基爾補時絕平2比2，隨后在點球決戰中落敗；2021/22賽季第二輪，因納格爾斯曼新冠居家隔離而由迪諾·托普穆勒負責臨場指揮的拜仁客場0比5慘敗給門興格拉德巴赫；上賽季則是主場被弗賴堡淘汰。在連續4屆都早早出局之前，拜仁可是連續11年在德國杯中都至少躋身四強，8次進軍柏林并6次捧杯。

穆勒賽后跟遠道而來的球迷對話，他還批評大部分隊友沒有謝場就直接回更衣室的行為“完全不可接受”。

一旦終止了一段強勢，糟糕的事情就會接二連三地發生。相比于輸給薩爾布呂肯本身，拜仁就此結束連續13場不敗（11勝2平）更讓人擔心。馬特烏斯就指出，拜仁過去幾周盡管成績很好，但其實比賽內容并不令人信服，球隊失去了原有的統治力，“在哥本哈根、美因茨和伊斯坦布爾的勝利都有很大的運氣成分。球隊看上去并不穩定，而且沒有默契。我沒有看到任何真正的進步——對波鴻的7比0或者對達姆施塔特的8比0無法掩蓋這一點。”

另一位名宿哈曼也持相同的觀點，他認為失去德國杯冠軍只是一方面，“但你要看到進步，以及事物朝著正確的方向發展，而目前的情況并非如此。昨天就證明了這一點，而也許接下來幾周也會表現出來。直到圣誕節之前的這幾周，會指明球隊在這個教練手下將走向何方。”

圖赫爾的帥位當然不會因為區區一場杯賽失利而動搖，但這場突如其來的冷門可能會成為導火索，引爆拜仁近段時間積壓下來的問題，例如過于單薄的中后場陣容，而這個鍋顯然不應該扣在圖赫爾頭上——盡管他這種經常跟對手“互捅”的打法對于后防人員消耗過大也是禍因。不僅基米希將因為對達姆施塔特的紅牌而缺席接下來的2輪聯賽，德利赫特也肯定無緣與多特蒙德的大戰。《圖片報》披露，荷蘭中衛的右膝關節內側副韌帶受傷，面臨長達4到6周的傷停。無論于帕梅卡諾能否趕在“國家德比”中傷愈復出，重新簽下熱羅姆·博阿滕對于拜仁來說都是必須重新認真考慮的選項。

右膝再次受傷的德利赫特面臨長期傷停。

《踢球者》在賽后評論中指出，拜仁過去半年間太過于脆弱，尤其是后防線。薩爾布呂肯的制勝球來自戴維斯防守的一側絕非意外，因為加拿大新星自從2020年歐冠奪冠之后，狀態就一直不甚理想。而今夏簽下的幾名新援里，凱恩當然是真正的好貨，但金玟哉至今還很少能體現出5000萬歐元的價值，拉斐爾·格雷羅幾乎一直在養傷，而萊默看上去還達不到在拜仁當主力的水平。拜仁本賽季的第一個冠軍已經丟失（算上超級杯，其實已經丟了兩冠），而以如此單薄的陣容，贏得歐冠只是烏托邦，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冬窗亡羊補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