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駐意大利記者 沈天浩

易北愛樂廳是漢堡市最新的城市名片之一，這里的燈光美輪美奐，音響效果世界頂尖，將德國歐洲杯的分組抽簽儀式放在這里進行，本該是個富有格調的選擇。然而，就在各支球隊陸續被在場名宿抽出時，現場的音響卻突然放出了奇怪的聲音。這樣的聲音，可以讓人想起一把嘎吱作響的老舊搖椅，而就在這樣的詭異BGM中，意大利掉進了命運安排的陷阱，與西班牙、克羅地亞和阿爾巴尼亞分在了一組。

遭遇如此情形，意大利人怪不得別人：球隊在預選賽階段磕磕絆絆，盡管逃過了末輪最后時刻的疑似點球，力壓烏克蘭取得直接出線資格，但在所有挺進決賽圈的國家隊中，歐洲杯衛冕冠軍依然是整體戰績最差的之一。由于正賽的分檔完全依照預選賽成績，藍衣軍團有些丟人地被分到了第四檔，這意味著除非運氣爆棚，否則意大利注定會在小組賽遭遇實力不俗的對手。也就是說：意大利在哪里，哪里就是死亡之組。

對于斯帕萊蒂來說，這當然不是一個好簽，但意大利人并未哀鴻遍野，也是因為這樣的結果本就不出乎意料。抽簽結果水落石出后，意媒試著輕描淡寫：“分組形勢本可以更理想。” 但話語間還是體現出一種幽怨。實際上，意大利的三個小組對手都可以算作自己的文化近親：西班牙與意大利的相似性體現在許多方面，克羅地亞的伊斯特里亞和達爾馬提亞地區在歷史上屬于威尼斯共和國，而阿爾巴尼亞在過去幾十年里一直受到意大利文化的強烈輻射。因此，意大利與同組三個對手的球迷之間沒有太多敵對情緒，對立僅限于球場上。

再遇苦主=再次失控？

西班牙當然是贏得這一小組的頭號熱門。盡管在2021年夏天的歐洲杯半決賽淘汰了西班牙并最終奪冠，但曼奇尼的意大利在那場比賽其實踢得相當狼狽，若非小基耶薩神勇，藍衣軍團很難跨過斗牛士這一關。三個月后，意大利人回到米蘭主場，在歐國聯半決賽重逢西班牙，被費蘭·托雷斯在上半場梅開二度，最終1比2告負。今年夏天，兩隊又一次在歐國聯四強決戰中交手，最終是相同的比分和相同的贏家，而西班牙在這幾場比賽中，也始終占據了場面上的主動。

斯帕萊蒂的433體系，和前任曼奇尼并非毫無共性。光頭主帥注重球隊在場上的控制，并著力于靠邊路進攻撕開對手的防線，但在西班牙這樣的對手面前，若日尼奧和巴雷拉無法保證足夠的控制力。比起歐洲杯周期，意大利隊還少了維拉蒂，博納文圖拉、弗拉泰西和克里斯坦特的特點各異，但他們都不是能幫助藍衣軍團彌合控球劣勢的理想人選。

在對陣絕大多數歐陸對手時，意大利人在歷史上勝多負少，這樣的心理優勢能否幫助球隊再次在歐洲杯決賽圈力克強敵？預選賽階段已經給出了答案。論歷史，意大利對英格蘭占盡優勢，可球隊今年先是在那不勒斯主場被三獅軍團輕松擊敗，又在客場慘遭貝林厄姆們三球逆轉，兩場比賽與對手完全不在一個級別。意大利隊需要接受的事實是：比起英格蘭、法國和西班牙這樣的歐洲一線強隊，目前的球隊與瑞士、丹麥這樣的二線球隊或許更加接近。

青黃不接與鋒線迷霧

考慮到戰勝西班牙的難度，意大利最重要、也最現實的目標，應該是與克羅地亞血拼小組前二的另一個名額。克羅地亞在歷史上是意大利足球的苦主，除了1940年代初期的一場友誼賽，意大利在隊史上與格子軍團交手8次，戰績是5平3負，至今未嘗勝績。有趣的是，兩隊最近三次交手都以1比1結束，分別是2012年歐洲杯小組賽，以及2016年歐洲杯的預選賽兩回合。

克羅地亞的預選賽征程，并不比意大利的更順利。達利奇的球隊在小組中屈居土耳其身后，同樣是最后一輪才確定直接出線資格。從陣容層面，克羅地亞的問題也與意大利相似：中場人才青黃不接，鋒線部分位置人手短缺。馬耶爾、巴圖里納和蘇契奇都在成長，但莫德里奇還得與老伙計布羅佐維奇、帕沙利奇一同在主力框架中堅持。

意大利缺的是中鋒，而克羅地亞則苦于邊鋒沒有合適人選。由于佩里西奇在9月十字韌帶重傷，能否參加歐洲杯、屆時狀態如何都有變數，克羅地亞曾經無比犀利的邊路進攻現在有些尷尬，中鋒克拉馬里奇在國家隊已經踢了很長時間的右邊鋒，留出的中鋒位置則給到布迪米爾。總的來說，連續兩屆世界杯四強的克羅地亞，大賽經驗自然優于意大利，但球隊正處于轉型期，無需過度忌憚。

大禮包還是炸彈？

意大利本次的分組形勢，很容易讓人想到12年前的波蘭-烏克蘭歐洲杯。彼時，藍衣軍團同樣與西班牙和克羅地亞分在一組，而另一個對手是愛爾蘭；這一次，兩大強敵沒有變化，亂入的倒霉蛋換成了阿爾巴尼亞。雙頭鷹軍團歷史上第二次參加歐洲杯正賽，上一次是2016年。他們的出線難度非同小可，卻很可能會左右同組其他球隊的出線形勢。阿爾巴尼亞能否成功攪局？如果能的話，誰會在他們身上丟分？如果不能的話，其他三支球隊能夠在他們身上拿到多少凈勝球？

阿爾巴尼亞的防守絕非不堪一擊。2016年歐洲杯，阿爾巴尼亞一球小負瑞士，對陣東道主法國最后時刻才連丟兩球，隨后1比0戰勝羅馬尼亞；本屆預選賽階段，他們力壓捷克和波蘭取得小組頭名，8場比賽僅失4球，這一紀錄僅次于葡萄牙和法國！阿爾巴尼亞殺入決賽圈，也是主帥西爾維尼奧的杰作：球員時代效力過巴薩多年的巴西邊衛，退役從教后在里昂和科林蒂安的經歷都不算愉快，此番執教阿爾巴尼亞，是他第一次作為主帥取得真正意義上的成功。

阿爾巴尼亞上次參加歐洲杯正賽，教練是意大利人德比亞西；這一次的西爾維尼奧盡管從未在意大利踢過球，卻依然與意大利足球有著密切關系。球員時代，他最后一個賽季在曼奇尼的曼城度過；執教后，他在曼奇尼二進宮國米時，進入了藍黑軍團的教練組。西爾維尼奧以一種很意大利的方式，率領著一支意大利元素十足的國家隊。

阿爾巴尼亞陣中意甲宿將眾多，主力門將是貝里沙（恩波利），后防線上吉姆西蒂（亞特蘭大）、伊斯梅利（恩波利）和希薩伊（拉齊奧）也都基本上是主力，中場有阿斯拉尼（國米）和拉馬達尼（萊切），前場除了明星球員巴伊拉米（薩索洛）以外，還有拜仁租借的馬爾文·庫尼（弗羅西諾內）。因此，這支球隊能夠在首發11人里排出6-7名意甲球員。彼此知根知底，對于意大利隊來說到底是優勢還是劣勢？

斯帕萊蒂的“藍色俱樂部”

賽程上，衛冕冠軍首先在多特蒙德對陣阿爾巴尼亞，之后前往不遠的蓋爾森基興大戰西班牙，最后在萊比錫決戰克羅地亞。倘若真能小組第一出線，斯帕萊蒂的球隊將會去到科隆，對陣某個成績較好的第三名；如果是小組第二，他們需要東進柏林，對陣德國所在A組的第二名，屆時的對手可能是老冤家瑞士，或者是“自己人”馬爾科·羅西執教的匈牙利。

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意大利教頭構成了本屆歐洲杯的一大勢力，除了斯帕萊蒂和馬爾科·羅西以外，蒙特拉在土耳其國家隊干得順風順水，曾經薩里的助教卡爾佐納拾起了斯洛伐克的教鞭，此外或許還得算上比利時主帥泰代斯科，他出生在意大利南部科森札省，兩歲的時候隨全家移民德國。比利時與斯洛伐克分在了一個小組，除此以外還會有意大利教頭在淘汰賽階段上演德比嗎？

回到意大利隊本身。斯帕萊蒂在抽簽結束后表示：“簽運當然本可以更好，但我們需要保持謙虛，并意識到快速進步的緊迫感。有幾支球隊領先于我們，但我們也有能力與所有球隊掰手腕。在國家隊，我的球員有能力在這樣艱難的小組中與對手競爭，我希望在接下來幾個月里讓他們更加融入球隊。我想要好好利用這段時間，和孩子們多聊聊，讓意大利國家隊變得更像一家俱樂部。”

足協主席格拉維納為球隊鼓氣：“我們對抽簽結果相對滿意，分組本有可能更差，斯帕萊蒂非常有信心。現在，意大利需要為衛冕而戰。”這當然只是些漂亮話，而在真實世界的推演中，小組第二的意大利極有可能會在1/4決賽再度遭遇英格蘭，而如果是小組第一出線的話，八強的對手可能是德國。不管怎么說，八強似乎是這支意大利隊牌面實力的上限，要想更進一步，需要一個不小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