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黃思雋

同樣是面對法國，同樣是點球決勝，同樣是首輪就宴客，同樣是在“突然死亡”的第6輪反敗為勝，繼半年前的U17歐青賽決賽之后，德國U17隊在印尼U17世界杯決賽再次獲勝，首次成為這個級別的世界冠軍，也成為了歷史上第一支在同一年內先后成為歐洲和世界冠軍的U17隊。主教練克里斯蒂安·維克總結道：“我們擁有天賦異秉的年輕球員，而他們也擁有強大的心理素質，這種結合令一切皆有可能。他們的態度是讓我最自豪的地方。”

主教練維克首先高舉冠軍獎杯，德國隊首次成為U17世界杯冠軍。

幾乎整整一年前（只相差一天），德國國家隊在卡塔爾世界杯小組賽最后一輪4比2擊敗哥斯達黎加，但依舊連續兩屆小組出局。過去這一年經歷換帥且11戰僅3勝，病入膏肓的“四星德國”依舊沒有找到良方妙藥。而如今這支連續以弱勝強、在兩項大賽中贏下全部4場點球決戰的德國U17隊，無疑為本土歐洲杯抽到好簽的德國國家隊樹立了榜樣，但也在某種程度上給納格爾斯曼的執教帶來了額外壓力。

贏4場點球大戰換來雙冠

U17歐青賽上，德國與法國就曾兩次交手。小組賽當中，德國U17隊在上半場被圍毆并以0比1落后的情況下，憑借56到63分鐘內一口氣連入3球（其中帕里斯·布倫納梅開二度），出人意料地逆轉了衛冕冠軍。到了決賽下半場，德國隊的場面也極其被動，但依靠后衛和門將的出色發揮力保不失，將比賽拖入點球決勝。在法國隊先射的情況下，德國隊長達維希首輪就失手。法國一直領先到第4輪，距離奪冠只差一球，結果馬克斯·施密特在決定生死的一刻撲出了西拉的射門，隨后布倫納將比分扳成4比4。到了第6輪，布阿布雷一腳踢在右門柱上，而韋德拉奧果騙過門將打入球門右側，德國隊5比4反敗為勝。

或許是有了半年前建立的心理優勢，又或許是通過連續淘汰西班牙和阿根廷而積累了信心，德國U17隊在這場世界杯決賽的上半場明顯是強勢的一方。開場不到4分鐘，布倫納就率先破門，但無論是他還是頭球擺渡的默爾施泰特都明顯越位在先，進球無效。最終，布倫納還是成功地首開紀錄，在第29分鐘時利用亞爾琴卡亞創造出來的VAR點球一蹴而就。而換邊后僅僅6分鐘，布倫納又在右路與默爾施泰特打出成功配合，后者傳中送到門前，布倫納前點包抄踢空，但達維希后點拍馬趕到，左腳小角度破門！

隊長達維希第51分鐘將比分改寫為2比0。

這是德國隊在本屆世界杯淘汰賽上首次建立2球優勢。此前無論是3比2戰勝美國這場進球梅花間竹的1/8決賽，還是在全場被壓制卻依靠布倫納反擊中創造點球并親自罰入，以1比0險勝西班牙的1/4決賽，抑或是從領先到落后，再從逆轉到補時第7分鐘被絕平3比3，最后通過互射點球才4比2淘汰阿根廷的半決賽，歐洲冠軍都只曾領先過1球。

正當德國球迷以為決賽反而會贏得最輕松之際，法國隊立即作出回應，由布阿布雷在第53分鐘扳回一城。德國隊的形勢一下子急轉直下，法國中衛蒂蒂幾乎在僅僅2分鐘后就扳平，好在海德把他的大力頭槌奮力擋出左門柱。來自翁特哈興的海德只是德國隊的二號門將，但半決賽時由于一門施密特感冒，他臨危受命，最終在點球決戰中連續撲出阿根廷2個點球而一戰成名。而在這場決賽中，維克沿用半決賽的首發11人，海德也再次回報了教練信任，撲出蒂蒂的頭球只是一個開始。

第69分鐘，萊比錫RB中場奧薩韋魯莽地掃倒布內布而吃到第二張黃牌，場面被動的德國隊又少打一人，雪上加霜。而法國隊最終還是在第85分鐘扳平：戈米斯右路與布內布打出精彩的二過二配合，然后下底橫傳門前，德國隊禁區中央完全漏人，讓阿穆古輕松推射破門。補時超過10分鐘之后，德國隊終于撐到了點球決戰，又到了海德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這一回，劇情跟半決賽不同，海德前2輪都沒能把球撲出，反倒是最終榮膺金手套獎的法國門將阿格尼首輪就撲出達席爾瓦·莫雷拉的射門。到了第3輪，桑吉先是一腳打在橫梁上，隨后默爾施泰特扳平2比2。海德終于在第4輪出手，他向自己的右側倒地撲出默尼尤的低射，隨后哈爾沙維反超比分。又一次，只要布倫納罰進，德國隊就可以獲勝，但多特蒙德前鋒打右側半高球被阿格尼撲出。這場決戰不得不進入“突然死亡”階段，當英雄的機會又留給了海德。同樣是撲向自己的右側，這位橙發門將把戈米斯的低射撲出，而卡巴爾隨后左腳低射中路得手，4比3，德國隊成為了世界冠軍！

德國二門海德在半決賽和決賽連續充當英雄。

2場點球決戰都2次成功撲救，面對10個點球僅5次失守，在大賽中一般不會有出場機會的二號門將，出人意料地成為了德國U17隊奪冠的一大功臣。但不能因為海德的橫空出世就抹殺了一門施密特的功勞，畢竟他在生病之前令西班牙的23次射門徒勞無功。而且在歐青賽上，施密特也幫助德國隊贏得了2場點球決戰，其中1/4決賽對瑞士時也是2次成功撲救，外加對手一腳射中門楣，5輪僅丟2球。無論是施密特還是海德，都將德國隊在大賽上的點球傳統發揚光大。而這兩位門將，也是這支U17隊的縮影——有天賦，更有強大的心理素質。

從問題少年到金球獎得主

盡管海德兩次出場都當選為官方評選的最佳球員，但最后3場比賽打進4球（對阿根廷梅開二度），整屆賽事貢獻5球1助攻的布倫納，才是當之無愧的本屆最佳。與教練以及隊友一同捧起冠軍獎杯之前，這位多特蒙德前鋒首先拿到了本屆世界杯的金球獎。他也成為繼2007年的托尼·克羅斯之后，第2位榮膺U17世界杯金球獎的德國球員。半年前的U17歐青賽，打進4球的布倫納也當選為賽事最佳，還跟隊友拉姆沙克，以及兩位西班牙天才亞馬爾和吉烏分享金靴獎。9月時，這位德國和民主剛果混血兒還獲得了弗里茨-瓦爾特獎牌（德國最佳青年球員獎）U17組別的金牌。

布倫納獲得了本屆世界杯的金球獎。

在德國U17隊主帥維克眼中，布倫納“在門前非常有存在感，也極其危險。無論是有球還是無球狀態下，他都會為比賽帶來難以置信的沖擊力。憑借這種沖擊力，以及他的身體素質和運動能力，加上技術能力，他可以暢通無阻地進球。”身高1.86米的布倫納盡管在德國U17隊中只是主司左邊鋒，但25場20球的表現極其高效，而且總能在大場面取得關鍵進球。而本賽季至今，這位多特蒙德U19隊正印中鋒在以小打大的情況下，在8場U19德甲西區比賽中斬獲10球，包括2次帽子戲法。

然而，布倫納能否像克羅斯那樣最終成長為國家隊的核心人物和成年世界杯冠軍，還需要克服很多困難，經受很多考驗，其中最令人擔心的是他的紀律問題。U17世界杯之前，多特蒙德曾對布倫納實施隊內禁賽，理由是他出現了紀律問題，涉及“嚴重事件”，但沒有披露細節，一度令人擔心他會因此錯過世界杯。直到德國U17隊公布出征世界杯的大名單前，經過體育主管凱爾、青訓主管里肯跟布倫納及其父母的深入交流，多特蒙德才解除了禁令。事實上，這已經不是布倫納第一次因違紀受罰。今年2月下旬對科隆的U19德甲賽前，他就因遲到而被排除出首發陣容。

通過本屆世界杯，尤其是最后3場比賽的決定性表現，布倫納成功地在場上洗刷了場下污名，但接下來的成長能否如很多所希望的那樣順利，只能交給時間去檢驗了。布倫納視同樣出自魯爾區的勒魯瓦·薩內為偶像，“因為他的球風跟我相似。我喜歡他的才能：他速度快，靈活，門前有威脅，經常尋求一對一過人。”另一名德國國腳呂迪格也是布倫納的榜樣。

布倫納總能在大場面進球。

除了布倫納，今夏從弗賴堡轉投巴塞羅那的前場組織核心達維希，也是這支德國U17隊中天賦特別出眾的球員之一，他在歐青賽和世界杯均貢獻2球4助攻。而本賽季已在德乙沙爾克04打上輪換的中場多面手韋德拉奧果，也是前途被普遍看好，包括拜仁目前也向他拋出了橄欖枝。但不幸的是，韋德拉奧果在小組賽第2輪對新西蘭時被對手鏟傷，隨即就回國治療，錯過了后來的比賽。

上述幾位天賦出眾的新星全部擁有移民背景——達維希的父親是擁有伊拉克血統的法國人，母親是德國人，而韋德拉奧果的父母來自布基納法索。這支德國U17隊中有超過一半球員具備日后改投其他國家或地區足協的條件，因此這次奪冠，造福的或許并不僅僅是未來的德國國家隊。

國家隊能學U17隊嗎？

相比于這批U17球員未來對于國家隊的貢獻，德國球迷和媒體更加關心的是，這支U17隊的成功能否為半年后就要在家門口迎來歐洲杯的國家隊樹立榜樣，指明方向。在為U17隊奪冠而在網上歡呼后不久，諾伊爾、托馬斯·穆勒、基米希、戈雷茨卡等一眾德國國腳也知道了自己將在明年歐洲杯上跟匈牙利、瑞士和蘇格蘭過招。相比于上屆歐洲杯掉進了擁有法國、葡萄牙和匈牙利的“死亡之組”，這一次顯然屬于上簽。然而，以德國隊今年11戰僅3勝，尤其是6次面對歐洲球隊輸了4場的表現，再好的簽也無法讓人安心。

納格爾斯曼半年后將與馬爾科·羅西（匈牙利）以及穆拉特·雅金（瑞士）過招。

德國隊將在揭幕戰迎戰蘇格蘭，接著對匈牙利，末輪打瑞士。德國隊今年年終世界排名是第16，而3個對手的排名依次為第36、第27和第18。從世界排名來看，3場小組賽的難度逐場遞增，可以說是另一個有利條件。歷史上，德國17次對陣蘇格蘭取得8勝5平4負的優勢戰績，而且在正式比賽中7勝2平保持不敗。但兩隊最近一次交鋒，已經要追溯到2015年9月的歐預賽——德國客場3比2獲勝。

不同于蘇格蘭，德國隊對匈牙利和瑞士再熟悉不過。在上屆歐洲杯小組賽末輪2比2逼平匈牙利而涉險晉級后，德國又在歐國聯小組賽跟匈牙利踢了2場，但1平1負還是贏不了。而前一屆歐國聯，德國則與瑞士同組，兩回合都以平局告終。即便納格爾斯曼的球隊半年后依舊拿不下匈牙利和瑞士，但只要取得開門紅，晉級淘汰賽就不成問題。

然而，正如《踢球者》所說，以這樣的分組，出線對于德國隊來說更多是必須完成的任務，而不是目標。既然如此，德國隊就必須為淘汰賽走得更遠創造有利條件，避免像上屆那樣一出來就碰上英格蘭這樣的奪冠大熱。只要拿下A組頭名，1/8決賽的對手就是C組次名，很有可能是丹麥、塞爾維亞或斯洛文尼亞，而不是種子隊英格蘭。一旦躋身八強，德國隊就可以卸掉大部分壓力，接下來借助主場之利，就一切皆有可能了。

維克（藍衣）用務實的戰術安排，令個體實力并非最強的德國U17隊所向披靡。

《踢球者》指出，U17隊在印尼大獲成功靠的是將比賽技巧、熱情和防守意愿很好地融合在一起，納格爾斯曼應該將其視作榜樣。然而，U17隊的比賽方式跟國家隊完全不是同一回事。維克會審時度勢地讓球隊放棄對球權的追求（對西班牙一戰的控球率只有24%，對阿根廷30%，對法國32%），堅決地執行穩守反擊戰術。但納帥在德國隊無意放棄傳控和進攻，理由是他手下這些主要來自德甲四強——拜仁、多特蒙德、勒沃庫森和萊比錫RB，以及皇馬、巴薩、阿森納等國外豪門的國腳當中并沒有“防守怪物”，他們在俱樂部就踢慣了攻勢足球。如何才能讓這幫不擅長防守的球員，展現出足夠的防守意愿，對于納格爾斯曼來說是一大難題。而經歷不到半個月前連負土耳其和奧地利的打擊之后，納帥自己也必須在明年3月對陣荷蘭和法國的兩場熱身賽時完全敲定戰術和人員選擇，不再“整活”。

對于處在低谷當中的德國足球，U17隊的成功固然是一針強心劑。但不要忘了，在德國隊連續兩次世界杯小組出局期間，相當于國家二隊的U21隊也連續兩屆歐青賽打進決賽，而且2021年的奪冠過程多少也有點像如今的U17隊，充分展現了德國足球的傳統美德，令人振奮不已。然而，時至今日，這些U21歐洲冠軍都沒有將成功秘訣帶到國家隊當中。有鑒于此，寄希望于國家隊完全照抄U17隊的作業，根本不切實際。要讓萎靡不振的國家隊抖擻精神，首先還是要靠不斷地贏球，然后才能把場下的兄弟情誼帶到場上，繼而重新捏合成一支具有競爭力的球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