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林克報道

德瑪爾·德羅贊走上舞臺，拿起了麥克風。那是2月20日，NBA全明星賽結束的兩天后。這一天，公牛隊本來要在芝加哥進行休賽期后的首次訓練，而德羅贊專門向球隊請假，因為他要回到母校南加州大學，去做一個很重要的發布。

活動現場約有300人，其中大多數是南加州大學的學生運動員，他們和所有在場的人們一起，第一次看到了一個名為《與德瑪共進晚餐》的視頻，這是德羅贊的新推出的每兩周一次的網絡視頻系列節目，于二月首播。在這個系列節目中，德羅贊與NBA內外的親密朋友交談，金州勇士的德雷蒙德·格林、已經退役的德維恩·韋德，雄鹿隊的達米安·利拉德是前三集的主要嘉賓。這個節目不是為了討論籃球話題，而是為了討論對德羅贊而言至關重要的主題：心理健康。

回到母校討論嚴肅話題

之所以要回到母校做這個發布，是因為德羅贊也很關注學生運動員的心理健康，這次他就邀請了兩位南加州大學的籃球運動員參加討論。

“作為學生運動員，你們有什么困難嗎？” 德羅贊問道。

一位名叫布吉·埃利斯的四年級學生在孟菲斯大學度過頭兩個賽季后轉學到南加州大學，他詳細說明了他在遠離家鄉時的困擾。“我坐在我的房間里，不想打籃球或做任何事情。”埃利斯說。

另外一位南加州大學女籃的21歲大二學生多米尼克·達利斯則說：“很多人有這樣的偏見，認為你們沒有經歷過任何困難，但這不是真的。”

“當你能感覺到隊友有困難時，有什么方法可以幫助他們？”德羅贊提問道。

“與隊友分享自己的脆弱，”達利斯說，“展現出你所關心的不僅是籃球，你也關心他們作為一個普通人的感受。”

“當你發現自己的心理健康有問題時，有什么跡象？”現場的一位觀眾問這三人。

“當我毫無原因地發脾氣時，”德羅贊說，“當我發脾氣時，我會在麥片里加太多的牛奶，一旦這樣我就會對自己說：‘好吧，我得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了。’”

房間里爆發出了笑聲。盡管自己很緊張，可德羅贊還是希望讓觀眾感到放松。他隨后引導學生們進行了20分鐘的討論，后來對他們能夠表達自己的情感方式感到驚訝，德羅贊承認他在大學時無法做到這一點。直到2018年，他職業生涯進入第九個賽季時，德羅贊才感到足夠舒適，可以發送一條推文說：“這種抑郁癥讓我無法自拔……”從那一刻開始，他啟動這個系列的旅程，并使他成為NBA心理健康討論的前沿人物。

“我從沒想過我會做這樣的事情，”活動結束后，德羅贊說，“聽到布吉和多米尼克談論感受和理解什么是抑郁癥，我想起作為一名學生運動員進入大學時，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這只是顯示出對話的范圍有多廣，它的影響有多大。對我們來說，進行這些對話并突破如此多的障礙有著重大的意義，伙計。這真的意義重大，讓我感覺在這里是多么美好。”

自述心理問題引領風潮

時間回到2018年的全明星周末，德羅贊坐在洛杉磯的酒店房間里感到壓力山大。

當時他還是多倫多猛龍隊的一員，已連續第三個賽季入選全明星隊，這也是他職業生涯第四次入選。這原本應該是康普頓高中校友的一個回歸時刻，他的大幅海報也被貼在酒店的廣告牌上，但這卻成為了他生命中最低谷之一。回憶起當時，德羅贊只記得精神和情緒上的疲憊。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只是周五晚上待在房間里，放棄了全明星周末的所有慶祝活動，就躺在床上。

大約凌晨三點，德羅贊在推特上發了一條推文，引用了說唱歌手凱文·蓋茨的歌曲《明天》中的唱詞，并附上一條震撼了整個聯盟并引起了許多球員共鳴的信息。

這是德羅贊印象中第一次表達自己的感受，而他對隨后壓倒性的反響感到很驚訝。球員們都在關心他，也有人聯系他，說自己也有過類似的感受。德羅贊的這條推特，開啟了NBA各隊球員發聲的大門。一個月后，克利夫蘭騎士隊的前鋒凱文·拉夫公開談論了他的焦慮和抑郁癥。

“德瑪爾和凱文·拉夫是第一個談論這個話題的人，”目前效力于公牛隊的德拉蒙德說，“那也是我第一次了解德瑪爾這個人，我知道了他的脆弱，以及他對心理健康話題的開放程度。”

“打開那個潘多拉的盒子帶來的東西遠比我能想象的要多，不過都是以一種積極的方式，”德羅贊說，“讓我們把這個問題變成一個正常的對話。”

對德羅贊來說，以如此平實的方式談論自己的感受并不總是容易的。他說自己必須學會如何處理情緒，因為他在年幼時經歷了創傷。在康普頓長大的他，很小就失去了家人和朋友，都是因為當地的幫派暴力。“我在生活中要直面如此多的挑釁，”德羅贊說，“我記得小時候，坐在家庭葬禮上，看到家人的心碎……看到我媽媽整夜哭泣，聽到她聲音中的痛苦。失去表親，失去朋友，有人被關押起來，你只能聽到悲傷、憤怒以及被囚禁的痛苦。”

德羅贊意識到，他需要找到一個健康的出口來處理那些積壓的情緒。他希望讓更多人明白心理健康的重要性，他把這作為自己的使命。

“這對我來說是如此自然，因為我經歷了如此多的痛苦和心碎，”德羅贊說，“最后，我所關心的就是讓別人的一天過得愉快，或者給別人信心，讓他們覺得他們可以度過任何困難。我對此感到滿意，因為這就是我所需要的。”

場上場下做好公牛領袖

德拉蒙德自高中時代就認識德羅贊，他們在NBA對抗了十年之后，于2022-23賽季成為公牛隊的隊友。當德拉蒙德來到芝加哥時，他的更衣柜被安排在德羅贊旁邊，他們經常一起開車出行。

當地時間2023年3月26日，在對陣洛杉磯湖人隊的比賽的前一天，德拉蒙德在社交媒體上發帖談論自己的困難。“是時候關注我的心理健康了，”德拉蒙德寫道，“如果你也在與心理健康問題掙扎，你并不孤單……尋求幫助是可以的。”

盡管知道德羅贊在討論心理健康方面的開放程度，但德拉蒙德仍然不愿意與隊友或其他任何人討論發生的事情。

“談論這個話題很難，因為我們被視為超級英雄，”德拉蒙德說，“我們不應該有這些問題。”

但在時機成熟時，德羅贊還是讓德拉蒙德知道自己會在那里支持他。“他跟我說：‘兄弟，如果你想閑聊，聊天或是傾訴，我都在這里。’” 德拉蒙德說，“‘我不一定要說話，或者我可以給你建議，但不要自己獨自承受。’他的這番話，讓我很容易真正公開困擾我的那些問題。”

德拉蒙德與德羅贊交換了冥想的建議，并開始與球隊的“球員表現與心理健康總監”溫迪·博拉比見面，德拉蒙德稱她為自己的守護天使。同時，德拉蒙德也非常感激德羅贊在需要的時候幫助了自己。

“對于一位正處于困境中的人伸出援手，這表明了他的品格，”德拉蒙德說。

德羅贊對公牛更衣室氛圍如此積極的影響，也成了公牛隊決定在繼續留他在球隊的原因之一。“我愛德瑪爾，”公牛隊的副總裁阿圖拉斯·卡恩西奧瓦斯上個月說，“他對這支球隊，這座城市，整個公牛團隊都很重要。他對我們年輕球員的影響很大，是我們球場上的終結者。我認為這對整支球隊來說是很好的事情。"

在客場打完快艇后，德羅贊的場均得分提升到了23.1分，他的出色表現讓公牛在輸給快艇前，剛剛拿到了三連勝，這是卡恩西奧瓦斯所看重的場上表現。但同時，公牛也很重視德羅贊在年輕球員中的導師作用，比如本賽季提升迅速的后衛科比·懷特，以及球隊重點培養的兩位首輪秀帕特里克·威廉姆斯和達倫·特里。

“在聯盟里已經沒有多少老將球員了，”22歲的威廉姆斯說，“球員現在都在談論這個問題，聯盟里已經沒有太多優秀的老將了。每當你身邊有一個老將時，你都想吸收他所有的知識，這樣我有一天也許也能成為他那樣的人。他告訴我很多我還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讓更多球員有抒發通道

在《與德瑪共進晚餐》的第一集中，德羅贊與“追夢”格林出現在了洛杉磯一家餐廳里。當兩人面對面坐下后，德羅贊將隨后心理療法比作一次會談。

“幫我找一位心理醫生，”格林在2022年夏天的一次談話中曾這樣擺脫德羅贊。本賽季，格林的心理問題再次突出地爆發了出來，他已經被兩次停賽——去年11月因將森林狼隊的中鋒魯迪·戈貝爾“鎖喉”而停賽五場，12月又用拳頭擊打太陽隊中鋒努爾基奇而停賽12場。

盡管格林表示希望去看心理醫生，但他也坦誠地表示，他不明白有人怎么能逼迫自己去告訴別人所有的秘密。

聽到格林這么說，德羅贊開始了他的比喻：“即使我知道比賽中會發生了什么，我還是要努力尋找，看看是否有其他什么我可以看到的，可以幫助我在下一個回合做出反應的東西。”

格林則表達了他對在球場上失去“內心火焰”的擔憂，因為格林認為，這是他擁有的一項杰出技能。但德羅贊說，心理療法只會幫助他更好地控制這些情緒，用他的比喻就是，就像布魯斯·班納學會如何控制情緒，讓自己隨時可以變成綠巨人那樣。

兩人的談話還擴展到德羅贊的心理健康之旅和創傷恢復，他們從德羅贊突然被從交易到馬刺，聊到小時候會在身上額外放一條內褲以備有機會洗個熱水澡（因為家里沒有熱水）這些往事。

“德瑪在這個領域是一位冠軍，當沒有人愿意站出來時，他站了出來，”格林說，“他是第一個說出‘我有點問題’的人之一。對于我們來說，通常沒有人可以與之交談，因為沒人真正理解你所經歷的事情。我們從小就被教導要堅強，被教導要繼續戰斗，被教導無論發生什么事情都可以克服，只需要繼續努力。”

在這部系列片的第三集中，格林和利拉德一起出現，他們都表示對德羅贊在這個話題上的領導方式表示稱贊。德羅贊卻說他不認為自己是領袖，但他希望自己的努力可以幫助他人。

“看到他變得脆弱，這真的很酷，”利拉德說，“他是來自康普頓的孩子，性格硬得要命。看到他能夠像個成年男子一樣，愿意站出來領導某種對話，這種感覺非常特別。尤其是如果你了解他的個性，會知道那并不是他一貫的做法，所以你知道這是真實的。這就是我喜歡的地方。”

領導某種運動，這對德羅贊來說并不是一個與身俱來的本領，甚至在發送那條推文六年后，他也沒有完全適應新角色。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變得更加自在，并表示自己喜歡在做一些超出自己舒適區的事情后，體會到那種腎上腺素飆升到感覺，包括站在舞臺上與一群大學運動員談論如此重要的話題。

"我從來沒有想過幾年前發出的一條推文會讓我坐在這里，" 德羅贊在舞臺上說道。 "這甚至比打籃球還要有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