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遲到總比不到強。

這是說我寫稿。上歲數了，熬夜恢復越來越慢。英格蘭不一樣。這是朝氣蓬勃的一批人，才華橫溢的一批人。這么早就被區區斯洛伐克趕回家，未免太殘忍。只差一分鐘，英格蘭，還有索斯蓋特，就會偃旗息鼓，卷鋪蓋夾著尾巴離開大賽，繼續忍受業界的冷嘲熱諷。每逢大賽開打，繼續把66年那批老家伙抬出來緬懷：啊，我們當時如何如何。這一次，英格蘭有貝林厄姆。貝林厄姆扳平一球，是英格蘭在大賽法定時間最晚的破門。往往，這個時候，是對手而不是英格蘭，慶祝進球。這場苦戰，雖不至于讓多數人覺得“英格蘭可能要冠？”但畢竟和之前的模式太不一樣。1968年首次入局，英格蘭遭南斯拉夫淘汰，隨后的9屆三獅要么早早失去晉級希望，要么功敗垂成。期間，英格蘭還缺席了4屆。歐洲杯對英格蘭委實不夠友好。

競技場的好漢

好歹，英格蘭熬過了又一個黑夜。盡管八強能不能越過瑞士仍不確定，畢竟兜住了索斯蓋特的下限。在所有未能奪冠的英格蘭主教練中，他的成績最好：迄今一次決賽，一次四強，兩次八強。你再看不起他，也必須承認他的成績比已故前輩羅布森爵士，行將就木的埃里克森，還有大名鼎鼎的卡佩羅強多了。

闖入八強，究竟是全隊用命，即使有索斯蓋特這個累贅也涉險過關？還是全隊拼命，誓死捍衛“南門”終獲上天抬愛？還是像極少數人認為的那樣，這場逆轉，是拜索斯蓋特用兵如神之福（別笑，真有）？可能都有一點，成分多少而已。兩個進球，分別來自最近被批評得很厲害的“貝林黛玉”和“無冕之王凱恩”，一定程度上確實讓國腳們松了口氣，出了口氣。這兩個進球，仍無法證明凱恩和貝林厄姆產生化學反應，不過，是個好兆頭。英格蘭發揮好的一面，和糟糕的一面四六開，這場生死戰是個人拯救集體的典型。我在英格蘭艱難擊敗塞爾維亞后指出：即使英格蘭笑到最后，也未必是索斯蓋特的功勞，更可能是貝林厄姆的王者氣度。

貝林厄姆就是不一樣。

這是他本屆大賽兩個進球給人最直觀的印象。第一個沖頂，奠定了英格蘭晉級，第二個更精彩，頂著壓力倒勾扳平，保住了索斯蓋特的飯碗，保住了全隊免遭輿論進一步圍剿和痛斥。自1966世界杯掄元，英格蘭翹盼救星久矣。基岡不是，羅布森不是，加斯科因不是，貝克漢姆不是，歐文不是，魯尼也不是。貝林厄姆是不是？看著像了。

比他兩個進球還要催人深省的舉動，是在凱恩頭槌反超后，他捧著后者的額頭送上親吻；是在獲勝后，在社媒上援引美國前總統西奧多·羅斯福的傳世名言“競技場的好漢”。尤以后者更顯貝氏格局高大。尋常球員有救世壯舉，撐死了在社媒上拜一圈親朋好友，俗不可耐者居多。這篇“競技場的好漢”，正是老羅斯福回敬那些批評銳意改革，推動社會進步的豪言壯語：

“……一旁指手畫腳的人算得了什么？那些哂笑巨人蹣跚，批評下場競技的人做得不夠又算什么？功勞要計在那些實實實實在在苦干的人身上，他們臉上鋪滿塵土和血汗，他們頑強拼搏，時不時出錯，一次次鎩羽而歸，但他們堅持不 懈，始終充滿熱情，將畢生精力奉獻給追求的事業和理想……”

看到貝林厄姆這么有文化，這么內涵，你我是不是情不自禁“喔嗷”的一聲喊了出來？看到他親吻凱恩額頭一幕，你是不是立刻想起了法國沖擊世界杯的賽前，隊長布蘭克親吻門將巴特茲的畫面？在做出驚天壯舉之后，貝林厄姆首先想到的是為教練和隊友討回公道，想到的是鼓勵比自己年長的前輩（賽前一天他才滿21歲），你是不是按捺不住，拍案叫好？貝林厄姆的發揮，遠不到人們對他的期待。

即使有加盟皇馬首季就拿下西甲和歐冠的成就，貝林厄姆的地位，依然和英格蘭的成敗息息相關。在皇馬成功，很多人都做到了，比如麥克馬納曼。為英格蘭蟾宮折桂，才是貝林厄姆成為新時代巨星的標志。這兩個舉動，不是蹭隊友立功的熱度，而是在自己力挽狂瀾的背景下，主動捍衛集體，捍衛主帥。這才是巨星風范，這才是領袖氣質。只有一個貝林厄姆夠不夠？也許不夠，但有巨星兼救星打底，英格蘭還有機會修正。

英格蘭糟糕

英格蘭需要修正的太多了。吐槽無力，都無法概括人們對三獅過去4場發揮的失望。4場下來，薩卡和福登兩大邊鋒遲遲沒有拿出所屬俱樂部的表現。凱恩難得撈著一次射門。貝林厄姆和凱恩缺乏默契，兩人在小組第二和第三場，傳球呼應只有兩次！賴斯沒有起到保護后防的作用。特里皮爾代庖左閘極不適應。斯通斯關鍵時刻屢屢判斷失誤。最要命的是，英格蘭丟了取勝的傳家寶：傳中和遠射。對抗中，他們比對方還要脆弱和膽怯、存在這么多問題，特別是中前場沒有火花，難得組織起有效的攻勢，無法保持對對手施壓，導致英格蘭從大賽開打時還有主動，到遇上斯洛伐克幾乎被對方牽著鼻子走，索斯蓋特不挨罵才怪！

究竟發生了什么？回顧過去兩屆大賽，英格蘭即使沒有氣勢如虹，也沒有這么狼狽過。輿論批評索斯蓋特過分信賴薩卡，應該讓貝林厄姆成為核心而不是福登，索斯蓋特充耳不聞。如果從場面上找不到答案，外界不去揣測索斯蓋特的用心，還能做什么？這些球員早已經在各自俱樂部成名，且因為不俗的發揮，獲得入選和上場資格。他們不應該踢得像一支由二流聯賽的二流球員組成的球隊。

從索斯蓋特的換人，我們只能想象：他最后時刻（看似成功）的換人，也許只是束手就擒前的無奈之舉。這不是毫無根據的意淫，而是多年觀察的心得。瓜迪奧拉在2008年歐冠半決賽對切爾西，最后時刻他提前走向希丁克，伸手向對方表示祝賀。他自己也沒想到伊涅斯塔還有那一腳神來之筆。同理，德爾博斯克在世界杯決賽，也沒想到制勝的進球，又是來自伊涅斯塔。之所以稱之為奇跡，是在場上的好漢們，始終不放棄，拼到最后一刻。索斯蓋特？他做對的不多，但抱定和部下共進退的宗旨，正確。

如果出局，球員固然挨罵，但主要是索斯蓋特的屁股被架到火上烤。他把托尼推上場，后者并不領情，擔心上場會讓自己也陪綁挨罵。正是因為索斯蓋特帶夠了前鋒，他才能在調動預備隊時，打出最后一張牌。托尼頭球擺渡，為凱恩逆轉比分鋪平了道路。接下來，反思少不了，改進更是箭在弦上。看了這場首發，我們仍有理由相信：索斯蓋特會一條道走到黑，哪怕為形勢所迫必須臨場調整，他都不能以大幅調整首發諉過于人，讓薩卡等人為之前的糟糕發揮背鍋。賴斯賽后的話意味深長：我們拼到最后，就是要保住主教練。有這句話，于索斯蓋特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