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特派記者秦游夏發自德國

德國隊的歐洲杯，在淚水和掌聲中落幕，雖然8強的成績至多算是及格，但與西班牙苦戰120分鐘，場面和絕對機會甚至略占上風，讓德國球迷看到了重返世界一流的愿景。相比過去三屆糟糕透頂、與球迷離心離德的大賽，這次的本土歐洲杯，讓足球和德國隊在日耳曼大地煥發了久違的生機。

本土歐洲杯沒能成就大業，主帥納格爾斯曼是最難過、最不舍的那一個，錯過了或許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機會（納帥語），但在短暫消化之后，少帥已經把目光投向了兩年后的美加墨世界杯。輸給西班牙的賽后場內采訪和翌日的總結發布會上，納格爾斯曼在講話時都數次哽咽，淚珠在眼眶中打轉，讓人看到了他擔任德國隊主帥是多么投入，多么充滿責任感。

過往，納格爾斯曼喜歡開著各式各樣的交通工具上下班，熱衷于穿著時髦的衣服在場邊指揮，輸球之后著急去度假被拜仁解雇，比賽后因為天氣太熱脫下正裝，穿上短袖短褲接受采訪。整體上還是一個時尚年輕人的做派。不夠成熟，也是他當初擔任德國隊主帥時，不看好他的那批人的最大擔心。經歷這樣一場刻骨銘心的失敗后，或許會成為他加速成長的重要節點。

擔任德國隊主帥主場作戰，代表8000萬人做出幾乎所有競技決定，這比作為拜仁教練帶隊打比賽，使命感要更加沉甸甸。從去年9月接替弗利克臨危受命，到今年6月參加歐洲杯，納格爾斯曼的第一個大賽周期，只有9個月時間。必須承認的一點是，他在至今的任期內做出的大部分決定都是正確的，包括今年3月早早確立了主力框架、選球員時并不是單純挑選26個最好的個體，而是從團隊角度考量，打造出角色和分工明確的和諧團隊。球隊上下，幾乎所有人的觀點都是：這是近年來最好的一支團隊。

相比2018世界杯衛冕冠軍成員和后起之秀的不睦、2022世界杯時的散兵游勇，如今的德國隊終于是一個整體、一個團結的整體。諾伊爾做出精彩撲救后，和基米希、若納唐·塔激情慶祝；當哈弗茨罰點球時、場邊熱身的球員們自發肩并肩排成一排；對西班牙打入扳平球后替補席集體火山噴發般的慶祝。這些都是可以讓德國隊球迷記住的瞬間。曾經以整體性和紀律性著稱的日耳曼戰車，終于找回了一支球隊成功的大前提。

相比2018世界杯前夕的“會見埃爾多安事件”，上屆世界杯時的“彩虹袖標之爭”，這次的德國隊終于沒有出幺蛾子，所有重心放在足球本身。對西班牙的比賽，下半場長時間處于落后的德國人，拿出了孤注一擲的勇氣，長時間把本屆公認足球層面最好的球隊，壓制到了半場，若不是浪費機會太多，維爾茨第89分鐘的進球，應當是絕殺，而不是絕平。這種逆境下的求生和求勝欲，在德國隊身上許久未見。加時賽中，現場球迷齊聲高唱德國國歌，這是我看的這么多場德國隊比賽里，前所未見的場景。

盡管最終功虧一簣，但球迷們還是把所有的感情和掌聲送給了這支球隊，他們又重新滿懷驕傲地穿著德國隊球衣，坐在看臺上、坐在電視機前。在《踢球者》的民意調查中，有83%的球迷肯定了德國隊的發揮。納格爾斯曼在出局后兩次發布會上，說的最多的一個詞，就是“我們”。三屆毫無斗志的大賽后，很多德國球迷已經對自己的國家隊意興闌珊，前些年的過度商業化，也讓不少人感到厭煩。如今，德國隊終于有了好的內外部環境，讓球隊和球迷重新處于一條船上，并產生能量交換。

疫情之后、戰爭期間，整個德國或者說是整個歐洲均物價飛漲，人們處于焦慮之中。而在當下的艱難時刻，國家隊無疑是把人們連接在一起的最佳紐帶。雖然相比2006年本土世界杯締造的“夏天童話”尚有差距，但毫無疑問，這次德國隊的全情投入，也起到了社會作用。

一屆大賽的結束，也意味著老將謝幕和全新周期的開始。“臨時抱佛腳”請回來的克羅斯就此謝幕，托馬斯·穆勒也清晰表達了隱退之意。諾伊爾的未來還沒有定論，看上去5屆世界最佳門將，并沒有給特爾斯特根自動讓賢的意思。納帥表示他感覺隊長京多安會繼續為國效力，但此事目前還是懸而未決。前曼城隊長本來在卡塔爾世界杯后，就有退出德國隊的打算，弗利克全力挽留，并在此后給予袖標，才讓京多安改變想法。如果京多安選擇把德國隊生涯定格在82場，則納格爾斯曼需要確定新隊長，并在中場做出更大幅度的調整。

德國隊本屆大賽26人平均年齡達到28.6歲，24強之首。但主要“貢獻”在于以上4名老將，以及3名門將年齡偏大，除了38歲的諾伊爾，還有34歲的鮑曼、32歲的特爾斯特根。如果京多安離開，德國隊外場球員年齡將大幅降低，并且在新生代球員中不用過于擔心青黃不接的問題，多位已經或正在嶄露頭角的00后，對國家隊席位躍躍欲試。

在納格爾斯曼看來，他不會對陣容進行翻天覆地的革新。不過在9月的歐國聯比賽開始時，依舊可以期待3張左右的新面孔。而老將退出帶來的最大的變化是，穆西亞拉和維爾茨這兩大天才，將真正扛起重任，尼科·施洛特貝克、拜爾、帕夫洛維奇等才俊，也將向首發陣容發起沖擊。

門將位置，一切取決于諾伊爾的決定。拜仁隊長曾表達過自己不介意踢到40歲，如果他選擇繼續，納帥需要在他和特爾斯特根之間，在新的周期重再次做出選擇。最后時刻被排除出歐洲杯名單的斯圖加特門將尼貝爾，此后會成為國家隊常客。00后門將中，上賽季從科隆租借到德乙菲爾特的烏爾比希極有潛質，如果繼續處于進步的快車道，這位2002年出生的門將，甚至有希望搭上去北美的航班。

左后衛位置，年齡適中的米特爾施泰特和勞姆，將繼續展開競爭。德國在此位置并沒有太多人才儲備，兩人的國家隊位置短期內預計都會相對穩固。基米希在右后衛踢出了一屆成功的大賽，奮力爭頂給維爾茨送出助攻，也會長久留在人們的記憶中。不需要想太多、承擔太多的情況下，基米希可以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左右兩邊的雙能衛，亨里克斯將繼續作為合格的備胎。

31歲的呂迪格，本來踢出了一屆出色的歐洲杯。對丹麥一役還拿到了全場最佳，但梅里諾的絕殺時刻，塞拉利昂后裔又不幸成了背景板，但在接下來的周期，他防線領袖的定位不會有改變。若納唐·塔在4后衛體系下，沒辦法像在勒沃庫森那樣游刃有余，只首發一次但攻守兩端發揮極富激情的尼科·施洛特貝克，將向塔發起強有力沖擊。剛加盟多特蒙德的安東，也將繼續是德國隊的固定一員。加盟國際米蘭第一個賽季就發揮出色的23歲中衛比塞克，也已經進入了德國隊的考察視野。

后腰，無疑是變化力度最大的位置。對于克羅斯的替代者，納帥已經了明確表示，他認為拜仁的帕夫洛維奇和斯圖加特的施蒂勒，都有希望拿起中場指揮棒。前者因為扁桃體問題，遺憾退出26人名單，腳下細膩的他，還坐擁拜仁這樣的大平臺。上賽季，斯圖加特拿到德甲亞軍，施蒂勒已經成為絕對的中場核心，甚至受到了巴薩關注。雖然還未入選過德國隊，但納帥在歐洲杯前就打電話肯定過他的發揮。

更偏防守的后腰選擇，安德里希看上去至多只是一個中規中矩的選擇，而埃姆雷·詹的大賽之旅先揚后抑，對西班牙一役首發但半場就被拿下，也還需要觀察納格爾斯曼對于多特蒙德隊長的看法。德國年輕一代球員中，也沒有相對成型的防守6號位，這個對西班牙出問題的位置，也會讓納帥比較頭疼。

攻擊線上，維爾茨和穆西亞拉意味著德國隊的未來，納帥需要找到今后兩人的最佳場上位置。兩次為德國隊替補登場都表現出色的拜爾，將向主力陣容發起沖擊，為德國隊帶來更多速度和對于球門的直接打擊。歐洲杯前隨德國隊集訓的美因茨邊鋒格魯達，具備出眾的速度和盤帶能力，正式穿上德國隊球衣只是時間問題。薩內5場歐洲杯3場首發和2場替補的表現，都難以服眾，面臨著給年輕人讓位的風險。

鋒線上，納格爾斯曼篤定哈弗茨的做法沒有成功，阿森納球星雖然具備戰術作用，但是差了前鋒最重要的一環——射門。這當然會引發納格爾斯曼的深思，考慮是否應當把菲爾克魯格當成鋒線上的A計劃。下一個周期，終于從重傷中走出的前德國U21隊長布爾卡特，也有機會第一次敲開成年隊大門，美因茨前鋒在今年上半年收獲8個德甲進球。盡管他不是大中鋒類型，但可以踢游擊型單箭頭，嗅覺和射術都比較可靠。

總體上，除了個別位置，德國隊在后備人才儲備不錯的情況下，依然可以在后歐洲杯周期打造出一套有活力、具備競爭力的陣容。經過歐洲杯的歷練后，納格爾斯曼需要思考如何在技術足球的前提下，加強球隊的得分能力、更加以結果為導向去比賽，如何做好球員的新老交替，如何保持好健康的更衣室環境，如何用全情投入的比賽方式，讓球迷繼續站在球隊的身后。

納格爾斯曼雖然錯過了一生只有一次的機會，但他已經把目光放在兩年后的美加墨，表示“如果榮譽室里再增添一座沉甸甸的金杯也很好”。但愿，這次兼具收獲和遺憾的本土歐洲杯，是德國足球走上復興之路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