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2比1英格蘭

體壇周報特派記者沈天浩發自柏林

最好的球隊贏得了冠軍，最美麗的表演收獲了回報。唯一的遺憾是，最熱烈的奪冠慶祝沒有發生在柏林奧林匹克：現場的西班牙球迷只有不到1萬人，他們的數量實在太少，又不愿展示自己的歌喉，倘若是英格蘭奪冠，球場內的大合唱肯定要壯觀得多。不過沒關系，奪冠慶祝只持續須臾，史冊上的文字則會長久保存下去。這支西班牙隊從死亡之組中全勝頭名殺出，八強戰擊敗勢頭正盛的東道主，最后兩役則連續擊敗紙面實力最強、球員身價最高的兩支球隊，堪稱這項賽事史上含金量最高的冠軍。

敞篷觀光車的美麗巡游

本屆歐洲杯，二線球隊展現出非常優秀的戰術素養，極大程度上縮小了與豪強之間的實力差距，但到頭來晉級的又總是熱門——這是德國式的井然秩序，卻難免讓看客感到有些無趣。在這樣的大環境中，西班牙隊成了美麗的意外，他們像是一輛美麗的敞篷觀光車，演奏著節奏明快的音樂，進行著看似花里胡哨卻又實用主義十足的表演。沉穩的司機羅德里準確無誤地駕駛著花車，在歐洲老城區狹窄的小巷里穿行；極具藝術氣質的法維安·魯伊斯，負責進行舞臺設計；頂層的演員是奧爾莫、尼科·威廉斯和亞馬爾。噓！最后一個還沒成年，小聲點別讓人知道。

斗牛士軍團的歐洲杯首演，也是在柏林進行。當時，他們以3比0摧枯拉朽地戰勝克羅地亞，主帥德拉富恩特表示，希望還能重返這里，他實現了自己的愿望。在這段旅途的中間，西班牙人還將表演帶到了北威州的蓋爾森基興、杜塞爾多夫和科隆，又帶到了南方的斯圖加特和慕尼黑。這個夏天，德國的天氣相當反常，很多城市在七月初居然寒冷如同秋日，柏林在決賽當天還冷不丁地降下持續十分鐘的豪雨。在陰郁的氣氛中，西班牙隊象征著陽光，他們用場上的表現讓懷疑主義者們相信：足球依然是一項美麗的運動。

決賽開場前是6分鐘的閉幕式，喇叭開到最大分貝，主題曲最后一次響起。歌名：《火》。在振奮人心的旋律下，歌手在舞臺上高唱：“我們火力全開！（We’re on fire!）”表演結束后是10個數的倒計時，再接著是梅努在中圈把皮球回傳給皮克福德。又過了兩分鐘，夕陽從柏林奧林匹克的豁口照進來，正好投射到媒體席的座位上。人們喜歡用“似火”來形容這樣的余暉。

英格蘭球迷也有與火有關的專屬單曲。他們改變美國搖滾巨星布魯斯·斯普林斯汀的歌曲《我要開火》，將歌中的主角變成了福登。曼城“太子”顯然不是英格蘭隊表現最搶眼的球員，但大英隊內，數他最符合搖滾青年的形象——他理著自認為時髦的發型，表情帶著些刻意為之的陰沉，如果《猜火車》出到第三部，讓他來主演大概很合適。還有英格蘭球迷用爛梗拿福登開涮，說他長得像一只不太高興的貓。遺憾的是，響亮的全場合唱未能帶給福登好運，他是決賽場上表現最差的球員之一，整屆賽事的7場比賽里從未“火力全開”。

西班牙球迷不喜歡大合唱，但他們的國家隊本身就是“火系”。“Furia Roja”，紅怒，這個“怒”自然可以延伸為“怒火”。尼科·威廉斯、奧爾莫和亞馬爾在前場能夠一齊蹬起風火輪，讓球隊進攻瞬間提速。莫拉塔呢？他在賽后以一種精妙的方式形容了自己在最近一個月里扮演的角色：“我踢得就像個泥瓦匠。”西班牙的進攻烈火熊熊燃燒，隊長坐在角落里一言不發，劈柴的手卻從未停過。

豪陣英格蘭，“下克上”失敗

英格蘭本有不遜于對手的速度，卻選擇了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比賽思路。索斯蓋特在賽后復盤自己的戰術布置：“西班牙踢三前鋒，你沒法讓后防線3對3，但如果是五人防守，那中場又會陷入人數劣勢，進而徹底被對手擊敗。所以，我們唯一的方案就是四后衛。”這一布置并沒有錯，三獅軍團的4411起初很好地限制了斗牛士們的靈感。真正的問題在于：“南門”從未讓麾下的天才攻擊手們發揮出哪怕80%的能量，英格蘭隊帶著藍領精神和下克上的姿態來到決賽場，你幾乎忘了他們才是紙面上更強大、球員身價更高的那一方。

無論是從本屆杯賽的整體表現，還是從決賽90分鐘展現出的內容來看，西班牙隊都是更配得上勝利的一方。德拉富恩特的球隊在下半場一開始就打破僵局：卡瓦哈爾用非常規動作完成倒數第二傳，這是冠軍球員的能力與經驗；亞馬爾與尼科·威廉斯完成連線，奧爾莫在中間的掩護也相當精妙，這是天才球員們的靈感。英格蘭人需要感謝皮克福德，若非埃弗頓門將神奇封出亞馬爾的左腳射門，懸念很難持續到最后一刻。

“寒冷帕爾默”質量極高的低射，一度冷卻了西班牙的紅色怒焰，很多人開始覺得板凳深度更足的英格蘭隊更占優勢，而即便最終來到點球大戰，隊內優秀點球手更多的三獅軍團也絲毫不怵。然而，西班牙人根本沒想將比賽拖入加時，此前備受批評的奧亞薩瓦爾，這一次成了決賽英雄：他在第87分鐘接到庫庫雷利亞的斜傳，搶在格伊之前將皮球捅入網窩。信奉機會主義的英格蘭人明白，命運不會再站在他們一邊。

奧亞薩瓦爾曾經被認為是“西班牙缺乏有效替補”的例證，可到頭來居然正是這個“B計劃”，讓他們收獲了隊史第四座德勞內杯。德拉富恩特在賽后回答筆者提問時表示：“正是因為球員們的類型和背景多種多樣，我們才能依照對手和情境的不同，有效地調整自己的比賽方式。這是一代出色的球員，我們不應該與過去比較，博斯克和阿拉貢內斯的球隊非常有統治力，但足球一直在進化，我們現在的踢法更適應當代足球。”

率隊奪冠后的德拉富恩特，終于有了向結果主義宣戰的資本：“足球就像人生，足球也是公平的，即便我們今晚無法奪冠也依然如此。請不要只以最終的結果衡量我們的表現，要看到球隊踢出的過程。”德拉富恩特是青年隊教練出身，他明白過程的價值，以及只看結果究竟有多么不可靠。他在賽后確認自己愿意留任，并相信西班牙足協也有意繼續這段旅程，這位一年半前低調上任的高齡臨時工，成了西班牙全新輝煌年代的開啟者。在這個夏天，他的球隊點燃了球迷們心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