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晁立志

莫塔也許是尤文圖斯歷史上，待遇最特殊的新任主帥。

總體上，尤文是一個比較吝嗇、不拼軍備競賽、信奉“理性消費”的俱樂部。當然這不代表尤文不燒錢，比如里皮二進宮，也是大換血過的，連換布馮、內德維德、圖拉姆（報廢的薩拉斯也是不小開銷），但世人皆知，那是相當于賣掉齊達內一換三。卡佩羅上任，一下吃進埃莫森、卡納瓦羅、伊布三名球星，但實際總消費“僅”4400萬歐元，甚至還不及里皮。

更多時候，尤文是喜歡“手頭就這些食材，你必須做出來”的廚子，而不是我要等到鮑參翅肚齊備了，才能開宴。孔蒂與尤文破裂的主因，就是前者覺得自己翅膀硬了，該決定材料了，而尤文依然要求“給你什么，你做出來”。

莫塔是第一次，尤文完全按照主帥要求，“根據我的技戰術”，徹底翻新，點名球員，至少是要求特定的類型，幾乎把全隊換了一遍。特拉帕托尼、里皮、卡佩羅、阿萊格里，都沒有享受此等待遇。

為此，尤文不惜與什琴斯尼解約，不顧他仍然是世界一流門神，仍屬意甲頭牌行列。換句話說，早幾年，莫塔真的會嫌布馮“不會出球”，而要求尤文棄之，另從保級隊重新買個“出球門將”。

這頗有瓜迪奧拉之風，瓜圣入主曼城元年，直接棄用正選主力喬·哈特，單獨從巴薩買個“出球門將”布拉沃。

當然，瓜迪奧拉是有理由的，哈特在2016歐洲杯上已經露怯不少，對威爾士、冰島都出現致命失誤，曼城應該換門。但是瓜迪奧拉直接買個“出球門將”，并沒有證明布拉沃的“出球”足夠優秀，能優秀到掩蓋他本門功夫的弱環。

結果是布拉沃簡直慘不忍睹，慘到人們完全忘了他多優秀的“出球”，只關心一個門將的本門功夫——守門。比如頭回露臉的德比，出擊摘球漏油，被伊布扳回一球，又因為“出球”趟大，被迫飛鏟魯尼......雖然瓜圣面不改色，還敢說“布拉沃的表現是我見過最好的”，但歐冠做客巴薩，布拉沃“出球”到禁區外手球，罰下，曼城慘吞四蛋。到頭來他撲救率英超墊底，各種射正亡段子出籠，瓜圣終于承認現實，不再頭鐵“出球”了，改用替補門將卡瓦列羅。

但是，無論如何，他是瓜迪奧拉，他可以想怎么來就怎么來。而莫塔......只是莫塔。

得虧什琴斯尼大度，不愿與他效力七載的地方撕破臉皮，反而將解約視為對老東家的最后一次撲救，不然他跟小基耶薩或是麥肯尼（臨近賽季開踢終于服軟）一般，甚至直追當年阿毛里，頭鐵到底，死活不降薪，就按合同拿錢，尤文能奈他何？

然而，莫塔的這類消費需求，是遠超出尤文能力的。瓜迪奧拉的曼城元年，直接拍出兩億歐，尤文則需要拋售青年隊成員，才能幫助填賬，滿足部分要求。饒是如此，尤文也是沒有能力完全滿足莫塔的。他的舊部卡拉菲奧里就只能干瞪眼，看著阿森納直接現金帶走。好容易談個托迪博，就因為想再耗一耗砍價，結果慘遭西漢姆聯截和。

現在的最大消費目標科普邁納斯，其實也與托迪博的情況一樣，尤文先取得球員首肯，然后指望靠這個壓價，但亞特蘭大死活不讓步，最終尤文還是不得不接受亞特蘭大的條件。

耗到最后一刻看誰先慫，本來是意甲所有經理人最常見的招數之一，別說瓊托利，加利亞尼、馬羅塔都慣用，但這種招數有個最大缺點：就算賣方終于扛不住降價，買方也消耗了時間成本，你最心儀的對象整個夏天都沒有與你合練，而是耗在雙方無盡的扯皮中。

而且，很有些時候即使最終你耗贏了，卻又可能拖到最后一刻“時間不等人”。馬羅塔在尤文就因此錯過了維策爾——終于耗到澤尼特讓步，維策爾高高興興去尤文，準備舉著球衣拍照，結果已經沒有時間完成各種法律文書，關窗了。

這種情況是尤文乃至整個意甲的經濟實力決定的。說到底，窮人的時間不值錢，只有富人才在意時間。就像霍內斯在談到拜仁球票價格時說的：漲價干什么？那點錢還不夠我談判桌上扯皮十分鐘的。

更何況，瓊托利還有更傷腦筋的事情——處理負資產。

本質上，這就是尤文還在消化假賬門、假薪門的后遺癥。凱魯比尼在“尤文行述”里早就偷偷記下：小基耶薩（以及庫盧塞夫斯基）雖是好球員，但毫無理性的溢價實在太多，肯定會虧本。

C羅之前，隨著九連功臣越來越多，尤文薪資總額早就很重了，當時意甲最高薪榜前十，尤文獨占其九（唯一例外是AC米蘭的唐納魯馬），C羅在財政上豈止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草”，簡直是壓垮駱駝的一噸鐵。于是，尤文毫無節制的高薪，導致了爆雷后難以處理的財務黑洞，與小基耶薩為強制降薪續約翻臉，勢成必然。

從意甲首輪看，漫長的夏訓，久拖不決的轉會，所有人都沒有準備好。米蘭雙雄都踢了一個2比2，國際米蘭的引援全是易旗前搞定的，完全還是照搬老陣容，AC米蘭還在等福法納，羅馬不知道迪巴拉走不走，那不勒斯更是連主帥都沒有獲得球員的接納。孔蒂展示了所謂“技戰術”的荒誕——一位在奪冠之年神一般的全隊第一頭牌中鋒奧西門，會因為“不符技戰術要求”，而直接被棄。

唯一例外是亞特蘭大，首輪4比0大勝，是因為他們要準備對皇馬的歐洲超級杯，必須提早進入狀態。

尤文一樣，首輪3比0科莫，當然是一場“輕取”，但本質上還是因為升班馬實在太弱，而不是什么“莫塔的美麗足球立竿見影”。首輪的排陣，至少還要換掉四五人，等科普邁納斯加盟后，最大的消費當然必須重用；道格拉斯·科斯塔也總得進首發；尼克·岡薩雷斯一旦轉會，肯定也得放上去，而尤文還在與米蘭扯皮卡盧盧，也就是說后防有人得讓位......

打科莫，莫塔根本沒有時間亮出他的“272”，門將沒有出來，中衛也沒有壓上，就是傳統打法，控個球，打打反擊——那么多要求的轉會還沒落實，他怎么可能“技戰術”得起來？

為贏科莫歡呼“太好看了”的群體，不妨去翻一下去年、前年、甚至四年前的微博，阿萊格里兩次3比0開局，連皮爾洛首戰也3比0，當時是不是“太美麗了，氣勢如虹，今年可期”？

法布雷加斯畢竟太年輕，雖然上賽季他“救火救成升級”，但意甲生存第一，升班馬不是來實踐理想的。科莫簽了多名30歲以上的大齡老將，如瓦拉內（已經掛了）、阿爾貝托·莫雷諾、雷納、貝洛蒂等人，必然體力不濟，傷病纏身。科莫也跟尤文對打傳控，也前場逼搶，結果兩翼空空，被尤文反復來回長傳轉移，已經沒有體力跟上了。已經41歲的老雷納，甚至根本沒反應、也沒力氣做任何動作——姆班古拉的第一球，力道一點不大，雷納就是跟不上，只能放了進去。

直到最后10分鐘，尤文也體力下降，傳控開始失誤增多，雙方才開始上身體。換做保級老油子，早就一開始就絞肉了。

但莫塔可以給小法一點心得，五年前在熱那亞，莫塔也是一上來就272的，結果被現實教育，兩個月后光速下課。只有先生存，才有機會施展自己的理想抱負。

對科莫的3比0，不說明任何問題，莫塔真正的問題，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需要隨著比賽的深入，才能對癥下藥。

而真正的問題是，已經付了這么大代價，讓他獨享待遇，換了整支球隊，一旦莫塔出了問題（世上哪有不出問題的主帥？），尤文，以及今天為3比0歡呼美麗大成的那個群體，會給莫塔多少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