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林克報道

NBA休賽期最具誤導性的場景莫過于球隊引援發布會——滿是笑容、笑聲和相互拍背的場面。球員展示嶄新的球衣，球隊高層盛贊此舉。每個人都顯得開心、放松，仿佛這段合作自始至終注定成功。

“這對費城來說是偉大的一天，”在喬治加盟費城76人的首次發布上，球隊老板喬什·哈里斯說，“顯然，球隊并不經常能引進像保羅（喬治）這樣的球員，”桌子的另一端，在喬治的左側，坐著笑容滿面的達里爾·莫雷，他是76人隊的總裁兼首席建隊架構師。

當然，這正是76人去年秋天所期望的結果，當時他們做了一系列陣容調整，以爭取喬治，這位被認為是2024年頂級自由球員的球星。整個聯盟都知道76人隊的計劃，以及他們的目標。喬治自己也清楚。而現在，大家都微笑著、手拿閃亮的籃球擺拍，仿佛整個過程都按照一個整潔、可預測的劇本進行。

發布會的握手合影往往跳過了所有的壓力、不確定性和自我質疑。它掩蓋了所承擔的風險、做出的假設，以及從10月到7月之間，莫雷、哈里斯、總經理埃爾頓·布蘭德和主教練尼克·納斯多少次互相對望，幾乎在說：“萬一我們失敗了怎么辦？”

“如果你問我們最初對得到保羅·喬治的幾率有多大，肯定是低于50%——但高于某個合理的數字，”注重數據的莫雷說，“我無法精確地表達，但絕對不是50%對50%的計劃。”

“我們很緊張，”哈里斯在另一場采訪中說，“但我們沒有緊張到改變整體戰略的程度。”

76人隊以4年2.12億美元簽下喬治，無疑是這個休賽期最重磅的交易之一，并使得76人隊憑借喬治、喬爾·恩比德和泰瑞斯·馬克西的三巨頭組合，穩穩地進入總冠軍競爭行列。但這一切本可以朝著截然不同、甚至更糟糕的方向發展。

喬治本可以與洛杉磯快艇隊續約，他也可以選擇簽下為期一年的合同然后被交易到其他地方，可能是金州勇士隊。而76人隊為了追逐喬治，讓幾乎整個陣容進入了自由市場，結果可能是顆粒無收。

所以喬治的這次交易包含了偶然性，是壞運氣和好運氣的混合產物，既有破裂的關系，也有新建立的關系。在其核心，是一個簡單的信念行為。

“如果我對達里爾、埃爾頓和尼克沒有極大的尊重和信任……我會非常擔心，”哈里斯說，“但我見過達里爾的運作方式……你看他的歷史，從來沒有一個賽季是完全失敗的。而這一切很大程度上都歸功于他能夠快速適應形勢，創造出有趣的交易。”

諷刺的是，莫雷最近成功引進超級球星的操作，恰恰源自另一場超級球星的災難。

當詹姆斯·哈登去年夏天因為合同糾紛憤怒地稱莫雷為“騙子”并要求交易時，76人被迫要進行了重大且計劃外的轉變。莫雷僅在18個月前才引進哈登，將其作為恩比德的新搭檔以及本·西蒙斯的替代者。但突然之間，一切都結束了，76人隊的奪冠希望岌岌可危，甚至可能動搖恩比德對球隊的信心。更復雜的是，哈登只想去快艇，而快艇只提供角色球員和選秀權。

因此，莫雷在去年10月做出了他能做到的最佳交易，獲得了一些合同即將到期的球員，為2024年夏天騰出了數千萬美元的薪資空間。如果76人不能通過交易得到一位頂級球員，他們就會騰出空間直接簽下一位。

這一切聽起來很合理，但絕不簡單。當今超級球星的轉會通常通過交易完成，而不是通過自由市場。更常見的情況是，很多球隊在擁有薪資空間的情況下仍然簽不到超級球星。而且，除了喬治之外，預計2024年7月市場上不會有太多頂級球員。

“我們認為，最佳目標是像保羅·喬治這樣的球員，”莫雷說。“其他路徑雖然還不錯，但遠不如這一條……我們還覺得，如果最終沒能說服喬治認為這是合適的球隊，我們也有一個可行的備用計劃。事實上，我們花了大約85%的時間在備用計劃上，因為那條路復雜得多。”

然后，考慮這一點：清理薪資空間的決定實際上意味著讓76人隊的15名球員中的13人成為自由球員——除了恩比德和馬克西——這意味著可能失去87%的陣容。全力追逐喬治意味著可能失去所有有價值的角色球員，從托拜亞斯·哈里斯到凱利·烏布雷，再到巴圖姆。

在過去幾個月里，莫雷與教練納斯關于球員陣容的每次討論，都會回到一系列問號上。“納斯會說：‘我想說我們需要某個位置的球員，但實際上我們似乎什么都需要。’如果你是一名主教練，看到陣容中有這么多空缺，確實會感到非常不安。”莫雷說。

莫雷與老板約什·哈里斯進行了廣泛的討論，詳細解釋了這項戰略，并與恩比德和馬克西分別討論，確保每個人都知情并支持這個計劃。最艱難的對話可能是去年夏天與馬克西的那次。當時，76人隊要求馬克西放棄一份有利可圖的續約合同，以幫助保留薪資空間。最終結果很好，馬克西上賽季迎來了突破性的一年，并在今年夏天簽下了一份為期五年、價值2.04億美元的合同。但在去年，76人的計劃對一位冉冉升起的新星來說并不是一個輕松的要求。

“那真的很難，”莫雷說，“泰瑞斯應當獲得很多贊譽，因為他始終保持著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態度。他應該因為允許我們走這條路而得到很多肯定。”

馬克西突然蛻變為全明星級別的球員，幫助76人保持了季后賽的競爭力，并減輕了球隊在賽季中尋找哈登替代者的壓力。作為衛冕MVP，恩比德的表現極其出色，甚至讓76人看起來依然是潛在的爭冠者。莫雷決心保護球隊2024年的薪資空間，除非有真正有影響力的球員可以提前得到。

“如果好的機會提前出現，我們會把握住，”莫雷說，“我們真正決定要走哪條路的時刻是今年的二月交易截止日。這并不難，因為當時確實沒有非常好的機會出現。但如果有，我們就必須再三思考。”

等待當然是最困難的部分。除此之外，還有對喬治計劃的不確定性。他是否仍對快艇隊感到滿意？他是否依然承諾與搭檔萊昂納德共同作戰？他是否會為了留在南加州、離家人更近而接受較少的薪水？即使在一個充滿流言的聯盟中，在這種情況下確定性依然稀缺。球隊盡可能多地收集目標球員的情報，但他們的球探部門通常不包括心靈感應者。

“你在揣測別人的意圖，”哈里斯說，“你試圖弄清楚人們的真實想法。”

當快艇在一月份與萊昂納德簽訂了一份低于頂薪的續約合同時，76人開始思考喬治是否會做同樣的選擇。

“顯然，這整個過程中最大的疑問就是快艇和喬治的談判，”哈里斯說，“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逐漸相信他們會采取不同的方向。但我們也知道，每一步他們都有可能改變主意……最大的風險就是，快艇給他頂薪續約，或者他自己改變主意并簽下低薪合同。”

76人對自己計劃的信心是波動的，有時每月變化，有時每周都會變化。當快艇去年秋天開局不佳，18場比賽輸掉了10場時，76人看到了希望。而當快艇接下來的兩個月打出26勝5負的戰績時，他們又開始感到焦慮。

“可以說，在那段時間里，他們看起來就是最有可能贏得冠軍的球隊，”莫雷說，“所以我們覺得喬治離開的可能性很低。”

大概在那段時間，布蘭德找到莫雷，調侃他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他有點開玩笑地對我說：‘達里爾，你一直在說靈活性！現在我們感覺怎么樣？’我停頓了一下說：‘是的，確實有點緊張。’”莫雷回憶說。

如果快艇老板史蒂夫·鮑爾默咬咬牙給喬治頂薪呢？如果喬治留在洛杉磯呢？“我們覺得，在現實可行的選項中，保羅·喬治之外的選擇，球星成色和質量有很大的下降，”莫雷說。

而且，簽下不如喬治的二線球員，可能還得付出超出市場價值的薪水，還會堵死未來引進第三名球星的機會。“我們希望另一種情況是，我們能夠成為一支極其出色的球隊，希望甚至比去年更好，但同時還能通過選秀權和其他資產繼續運作，保持提升，”莫雷說，“但這條路究竟如何運作是未知的。”

幸運的是，莫雷不需要去弄清楚那一部分。正如喬治在7月初承諾加盟76人后在自己的播客中透露的那樣，他確實更想留在洛杉磯，但他對快艇提出的低于頂薪的合同感到不滿。他確實對被交易到勇士隊感興趣，但最終，他還是更傾向于與恩比德與馬克西組建超級球隊的機會。加上76人愿意給他提供最多的合同年限和最高的薪資，這更讓他下定決心。

“我覺得一切都剛好完美地對齊了，”喬治在新聞發布會上說，“他們所處的位置、他們想去的方向和我想去的目標是一致的。”

當喬治在美國時間7月1日承諾加盟76人后，一切都開始順利推進。上賽季的兩名關鍵輪換球員——烏布雷和凱爾·洛瑞重新簽約。自由球員凱萊布·馬丁、德拉蒙德、埃里克·戈登和雷吉·杰克遜都先后選擇了76人，其中許多人是以低于市場價值的合同加盟。莫雷說，歷史上那些爭冠球隊往往能吸引更好的自由球員，因為有些“追逐戒指”的球員喜歡和這些明星一起打球。

76人得到了足夠多的這種“優質拼圖”，讓他們的陣容看起來成為聯盟最強的之一，足以挑戰衛冕冠軍凱爾特人。

“我覺得這可能是我們最強的球隊，”哈里斯笑著說，但他也稍微留了一手，“老實說，我真的對這支球隊感到非常興奮。我可能應該稍微冷靜點，但我認為我們真的有一支非常出色的球隊。”

當然，76人的明星策略中還有其他風險。喬治已經34歲，過去五年他因為傷病缺席了三分之一的常規賽。恩比德也從未打滿超過68場比賽，他的傷病歷史也讓他的身體存在隱患。因此，人們合理地懷疑76人是否能夠保持足夠健康，以兌現外界的期望。

目前，76人的高層只需要暫時松口氣，收起所有應急計劃和電子表格，向籃球之神祈禱，并短暫地欣賞他們的工作成果，因為他們完成了自由市場中最稀有的壯舉之一。

“這幾乎像是命運使然，喬治剛好在我們有薪資空間的時候成為了可供簽約的球員，”莫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