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知道萊因克爾是誰嗎？

先說一條語錄，“足球是一項22名球員追逐一個皮球90分鐘的運動，最后總是德國人贏。”想起來沒？

萊因克爾是1986世界杯金靴，退役后成為英國知名足球節目主持人，坐鎮英國廣播公司（BBC）體育頻道的旗艦節目《當日比賽》長達25年。《當日比賽》是一檔逢周六周日播出的集錦節目（類似《天下足球》），創辦迄今已經一個甲子，涵蓋英超、足總杯以及世界杯、歐洲杯兩大國際賽事，深受球迷喜愛。本月11日，BBC宣布：本賽季結束后，萊因克爾不再負責《當日比賽》的英超部分，但繼續主持足總杯菁華節目至2025-26賽季結束，并在2026世界杯后離開BBC。屆時萊因克爾年滿65歲，距領退休金還差一年。

趕走高薪高齡刺頭

這份聲明措辭中性，字面看萊因克爾是“離任”，但在英國人眼里，他是“被趕出了BBC”。在遙遠的國度，一位足球節目主持人下課，在國內毫無波瀾。在英國，炸了鍋。萊因克爾“被迫”離開BBC，既是他的政見有悖英國政治主流的結果，也和BBC新來的體育部主任凱-杰爾斯基息息相關。

凱-杰爾斯基原在競技網任總編，跳槽到BBC，協助新任臺長戴維全面整改，大力削減成本，討好年輕一代受眾。萊因克爾這種身價昂貴的“老白男”自然淪為清洗對象。萊因克爾年薪據說高達135萬英鎊，在職業球員眼里不過末流收入，在BBC卻是第一薪資。萊因克爾曾有意降薪續約，但凱-杰爾斯基看不上他，談了6周沒有下文。萊因克爾在上月國際比賽日前突然調侃：“我最后一期《當日比賽》”，旋而更正“國際比賽日之前最后一期”。這么黯然的消息，他也不忘“皮”一下。

萊因克爾不是第一個下崗的知名媒體人。在他之前，曾經和他搭檔過的一大批“老白男”，如利物浦名宿漢森、索內斯和勞倫森，相繼因為“觀點陳腐，爹味十足”丟了飯碗。競爭對手天空電視臺動手更早，將包括基思、安迪·格雷、勒蒂塞爾和斯泰靈在內一幫老人通通炒掉，“多元化”“現代化”和“左傾”之風在英國媒體盛行。為了鏟除這幫“封建余孽”，大小媒體揮舞起“政治正確”大棒為“新生代”開路。

萊因克爾也在政治正確上栽了跟頭，但他明知故犯，蓄意和當時的保守黨政府唱反調，在社媒賬號頻頻發表過激言論，批評英國政府接收難民不力，“做法太殘忍，和上世紀30年代納粹無異”，頓時如捅了馬蜂窩，后又在社媒同情巴勒斯坦，激怒了英國國內某個政治派別。BBC當即將萊因克爾停職，但在嘉賓們集體罷工聲援之下，幾天后無奈讓萊因克爾復職。

風趣，專業，雅量

拋開萊因克爾的政治立場，作為節目主持人，他水平一流，他的個人魅力，以及輕松詼諧的風格，一直受到中老年球迷的推崇。比如暗戳戳在節目里夾帶葷段子，說到禁區內手球，他憤憤不平：誰不想拿手讓自己大個一點？

他離開BBC的消息落實后，不少同行為之惋惜，覺得BBC很難再找到同等水平的接班人。遴選其繼任的活動，也掀起一股競猜熱潮。萊因克爾固然因言獲罪，但《當日比賽》的風格不再吸引年輕一代球迷也是事實。歐洲將上世紀90年代末到本世紀頭10年間誕生的年輕人定義為“Z世代”（指伴隨移動互聯網成長的一代人），他們拒絕權威，抵制傳統節目由權威主導話題。有鑒于此，BBC迫切需要從根本上拋棄明星主持節目的模式。萊因克爾雖然被BBC拋棄，但自己的播客節目卻很受歡迎，收入足以抵消他和BBC解約造成的損失。BBC甚至紆尊降貴，將其播客放上本臺音頻，其它平臺上線后兩小時才能播出。究竟是誰贏了？

萊因克爾受歡迎，原因有三：他本身職業球員出身，懂行且擅長提問，引導討論；對球員和頗為寬容，對嘉賓更是友善；而且樣貌周正，談吐得體，氣質符合BBC一貫標準。

《當日比賽》創辦以來，歷經五位主持人傳至萊因克爾，只有兩人入行前有職業球員背景，另一位是足壇全才吉米·希爾。沃爾斯滕霍姆以“他們以為比賽結束了……現在是真的結束了”這一金句名垂青史，其后多位主持人均中規中矩，一本正經。希爾為節目注入專業元素，開創圈內人士獲邀擔任評論員之先河，萊因克爾則繼往開來，將輕松俏皮的風格融入節目，各種讓人捧腹的諧音梗，讓球迷欣賞精彩片段之余，還被萊因克爾和嘉賓的互動逗得忍俊不禁。

萊因克爾轉行成功，得益于他出色的語言能力。和許多同行不一樣，效力巴薩期間，他學會了西班牙語，節目中經常在西班牙嘉賓面前秀一把。最著名的一幕，是為剛到切爾西的拉涅利解圍，用西班牙語解釋其他嘉賓說了什么，儒雅得體。

主持人須有容人雅量，萊因克爾做得到位，常被漢森和勞倫森奚落不以為忤，常常自黑活躍氣氛，公開說自己在世界杯半決賽鬧肚子，在場上拉了一褲襠。漢森笑話他射術一般：“那個機會，你也能進！”萊因克爾回答：“什么話，你太看得起我了。”

身為萊斯特城球迷和名宿，萊因克爾有件驚世駭俗的傻事，在萊斯特奪冠的賽季宣布：“如果奪冠，我就在新賽季第一期節目穿褲衩出鏡！”那一期節目刷了收視率新高，大家為萊因克爾穿什么顏色的褲衩下注，不亦樂乎。首相卡梅倫在下院開會，也不能免俗參與討論。萊斯特東區議員瓦茲（同為萊斯特城球迷）披掛俱樂部圍巾，追問卡梅倫（萊斯特城德比對手維拉的球迷）：萊因克爾該不該兌現諾言？卡梅倫當即同意：絕對應該！萊因克爾聞言在社媒打趣：我不知道首相大人對我穿褲衩這么感興趣！

我們不知道《當日比賽》誰接班，但知道接班的人再沒有萊因克爾的風趣，和專業。